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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旗帜为谁高扬(1)

“小人物!小人物你们能让他先接走所有的政治家,再攻下我们的营地,最后还虏走公主殿下作为人质?!作为代价,我们就只抓住了一个破共和国议员?这种人他们起码有两百个,都打死了还能再选出两百个,而公主殿下只有一个!帝国在南方最优秀的代理人、高等奥术学院历史上最年轻的教授、近卫骑士团首席的神圣骑士、掌握教廷最高权力的十二名红衣主教之一……这么多优秀的人才,怎么会弄出这种差错!如果把所有的指挥权限都交给皇家安全部,就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在最终的报告书上,我不会遗漏任何情况的!”

发言者喘了口气,从桌上拿起精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能够出席这个场合的都是神圣柯曼帝国部署在南方的精英,听到这一段训斥,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对劲。

“……如果现在希德阁下已经到达了这里,他就会这么说。各位觉得呢?这段话传到军务大臣耳朵里,我们都得去永冻平原猎雪人。”

目前担任帝国志愿军指挥官的弗拉索尔·拉斯塔双手按在桌子上,环视四周。除了直接隶属于皇家安全部的派克正在伦尼附近执行特别任务外,剩下所有知道奥莉亚·休·柯曼下落的人都在这里探讨对策。

“抱歉,是我的责任。”代号“雾鹰”的特工伊蒂丝·玛格南站起身来道歉,“我没给黛妮卡传达到正确的命令。”

“要说责任的话,我这个本应负责保卫殿下的近卫骑士责任更大。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关键问题是怎样在希德现身前救出殿下。”修兰·迪马特尔看起来是最焦急的一个,“办法大概只有一个了。”

“借助我们超越他们的战斗力,直接夺取殿下回来。只能这样了。”看起来像个普通大叔的杰特·牛顿红衣主教接过了话题,“我们完全可以突袭,毁掉对方的指挥体系——或者,至少救出奥莉亚阁下。”

“这次行动就交给我和杰特吧。”艾萨克·牛顿扶了扶眼镜,“你们这里其他人所有的魔力加起来大概也赶不上我们两个,那就这么定了吧?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引开守军,另外一路直接救出殿下。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本来就没人知道公主殿下在这里,现在就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公主殿下落入敌手的事情。”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谁都不想把这件事情留到安全大臣希德到来以后。当然,谁也没把握说他就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几乎每个柯曼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头皮发麻,没人敢低估他的能力。

*********

夜幕渐渐降临,营地的护墙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十多面战戟旗帜都低垂着。气温渐渐降低,蓝色军大衣们哈着白气,背着燧发枪走来走去,警戒着营地的每个入口,准备迎击随时可能到来的反击。

出乎意料地,一整天时间里面帝国军和督政府军都对这里的战斗没有反应,就像他们没有发觉这件事情似的。拥有施法能力的军官们全都忙碌起来,在这个魔法先进国家的要塞中搜索着可以利用的资源:他们解除那些隐藏着的危险魔法,绘制整个营地的草图,标出可以利用的地形和陷阱,试图用最快的速度将它变成己方的防御工事。安妮整个下午都在忙着安排各连队的防区,利诱、色诱、劝说、威逼那些骄傲的尉官们。索莱顿的履历难以服众,但在这种敌军随时可能压过来的情况下,大家都觉得还是有个肯接下苦差事——或者说随时能当作挡箭牌推出去牺牲掉的家伙比较好,便暂时认同了他作为临时指挥官的身份。

至于耐门本人,整个下午都躺在之前修兰·迪马特尔居住的房间里面养伤,躲过了和同僚们之间的讨价还价和应酬,中间只有安妮和布鲁托兄妹抽空来探望过他。傍晚时分,他管卫兵要了份简陋的帝国作战口粮当晚餐。新烤的黑麦面包带着用食物制造术制造出来的人造粉味道,吃起来很涩,不如第五国民师自己烤的长条面包好吃。吃完后,他觉得腿伤在治疗魔法的帮助下已经基本愈合了,便起身出门去巡营。

晚风带来了管风琴的声音,那是克罗索兄弟银行的大小姐正在练习琴技。在这个营地里面,居然还有一座很像样的正教教堂,里面的管风琴个头不大性能却不错:不到一百年的分裂并不足以让南北双方的乐器产生区别。耐门循着悠长哀伤的管风琴声找了过去,发现吃过饭后无所事事的军官和士兵们已经挤满了教堂。

他叹了口气,打消了挤进人群去看演奏的主意,绕过了教堂。教堂后面便是停放尸体的临时墓地,在白天作战中死去的双方士兵尸体现在都暂放在这里,等着下葬。在白天的作战中突击连损失了将近二十名士兵,他们的棺木四具一叠,整齐地露天堆放着;棺板则草草丢在一旁,上面的帝国铁色纹章都还没被涂掉。帝国军的死者两倍于此数字,这些人的棺木已经被占用,尸体就只能用白布草草包裹一下了。

初春的天气还很冷,尸体尚未腐烂,也闻不到令人反胃的尸臭味。耐门绕过那些沉重的棺材,却发现自己的女副官就站在棺材后面。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见到她,错愕了一下,犹豫着该用怎样的措辞。

“安妮,下午工作辛苦了。那个,你是在悼念牺牲者?这些人里面有你熟悉的……?”

“有是当然有。但,我没有在悼念他们。”他的副官转过头来,脸上挂着和平日不同的平静笑容。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另外一个人。“如果要悼念因我而死去的每一个人,我就无法做任何事情了。说实话,我只是在这里看看星辰。”

听到这预料外的答案,耐门差异地愣住了。“星辰?你指什么?”

“你相信占星术吗?”安妮仰望着星空道,“那是用星辰位置来预测天下大事、人生走向、行事成败的学说。他们说,大人物的行事都与星辰的运动相应,而顺着星辰的运动行事也可以更加顺利。”

“占星术?难道你是个占星术士?”耐门哧地一声笑了出来,“那是迷信吧?星辰是运动着的世界,这些星体发出的光投射在我们自转着的星球上,构成了所谓的天球。这种东西在世界上每个角落看起来都是不同的,如何能决定成败?每个使用魔法的人都该知道上个世纪的大魔法师伽利略和开普勒在这方面做的工作吧?只有不学无术的帝国贵族们才会相信占星术这种东西。”

安妮轻轻摇了摇头:“占星术确实没有理论依据,但世人相信占星术也是有其道理的。你不觉得星辰运转就像人生一般变幻莫测吗?你知道这些星辰发出的光芒投影到我们的天穹上需要多长时间吗,索莱顿?”

耐门回忆了一下以前看过的书籍,回答道:“那些恒星世界距离我们都非常远,大概要几个月到几年吧。”

“远远不止。这天上闪烁的绝大多数星辰发出的光,要到达我们的世界都需要几百年甚至几万年。我们现在看到的群星,至少都是成百上千年前的群星。他们发出光来,花费成千上万年的时间,就为了让我们在这里看到而已。”

“不能这么说。”耐门提出异议,“这些光本来就应该发出来,只不过是我们恰巧在这里看到。他们不是为了让我们看到而发出光的……”

他突然明白了安妮话中的隐喻。他面前这些尸体都经过了数十年的人生,有着自己的生活和丰富的记忆。他们肯定也有家人,有父母,有朋友,有恋人,经过艰苦的魔法训练、有着远大的志向或惊人的野心。但最终,就像那些数百年前的光那样,他们到达了终点,一同燃烧殆尽。他们出生的目的同样不是死在这里。

安妮在一具被白布包裹的尸体旁边蹲下,用指尖轻轻地在上面绘制着魔法符号。“他们甚至不能算是天边流星,因为流星是在燃烧自己,而他们只是静静地、平凡地闪耀在夜空中,无人注意,无人理睬,直到被历史淹没过去。所以,我不会去哀悼亡者。你只能哀悼你认识的人,这对剩下所有因我而改变了命运死去的人们就太不公平了。这些帝国军人同样有着自己的生活。”

耐门一时无言。安妮脸上挂着的不是日常的活泼微笑,而是有些残酷的平静。

“哪怕就算是你死去,我也不会哀悼的,索莱顿。我只会来到亡者的身边,将我的目标告知他们。我会让还活着的人们过得更好,以此来宽慰所有直接或间接因我而死的人们。这是我的责任。”她留意到他茫然的视线,背过身继续说着,“我知道这对亡者和生者来说都毫无意义,就像占星术士的分析对星辰和对他人其实都毫无意义一样……但这对我自己是有意义的。”

“安妮……”

耐门本想责备她的冷血,但现在这种想法早已烟消云散。在她的面前,只想着自己利益的他是如此渺小,他的内疚和歉意是如此虚假。他说不出安慰的言辞,也说不出甜言蜜语;现在的他,只想找一个借口离开这里,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面对那耀眼的平静表情。

他也目睹……或者说制造了这些死者,甚至更多的死者。他同样有责任吗?

正当耐门想要借口的时候,借口就出现了。

巨大的爆炸声从要塞炮台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甚至压过了管风琴的乐音。少女的弹奏停止了,教堂内突然嘈杂起来。

“敌袭!”耐门上前一步,抓住安妮的肩膀,“迎击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塞菲尔少尉。现在我们不应该沉浸在感伤之中,振作起来,投入战斗!”

“谢谢。”安妮的脸上恢复了平时的笑容,“就放心地交给我吧。卢瑟已经设下了陷阱,他们去袭击炮台的话就肯定讨不了好。顺便说一下,他已经赶往伏特卡格勒求援了,他和首席参谋官赫尔以前有些交情。”

“太好了!知道援军一定会到,我们就更有把握了。”耐门松开她的肩膀,扭头向着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

“你去哪里,中尉?”安妮试图叫住他,“那里不是炮台的方向啊!”

“我去战俘营!我担心他们会趁机暴动。”丢下这句话,耐门飞快地逃离了墓地——他不想让安妮看透他心底的混乱。

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心血来潮的判断准确地挡在了帝国军偷袭计划的必经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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