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还在持续的这场倭乱饥荒中,自己何曾又不是把那些灾民、难民,当成一个个数字?制定计划,又何曾考虑过那些鲜活的家庭!
抄下这三篇时文,我会不会就和历史上的那些状元一样,一样前程似锦、一样飞黄腾达、一样冷酷无情——静坐良久,颜子卿在考官怪异的眼神中,终于拿起了笔。
于北溟想通了,自己却没能想通。有的时候、有些事暂时是没有答案的。只有经过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才能体会。而当下,还需沿着这条别人划好的路,走下去!
颜子卿叹口气,凭现在自己的力量,还远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时候。有时候,随波逐流未必是妥协;不顾一切也未必是勇敢。
最后动笔,最先完成。在第一次开门的时候,颜子卿丢下毛笔,在众人的惊疑不定中,走出考场。
下午最后一科目,制艺。
像上次苏和仲那样乱搞的人毕竟不多,出题的官员们,大多是需要脸面的。颜子卿看着桌面上的制艺考题:时文三篇。
第一道:“德者本也,财者末也”
第二道:“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
第三道:“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
“哎!——”这次没犹豫,用比上午更加迅捷的速度运笔如飞,三篇时文诞生。一个时辰后,云州颜侯再次第一个走出考场,登上一辆华丽的马车,扬长而去。
月上中天,华灯初现,阅卷场地的各位考官终于结束一天批卷,揉着眉心,相继离开。
“大人,这是您要的试卷!”衙门小吏把一份试卷摆到林晨之面前。
“下去吧!”小吏应声而退。为防止舞弊,即便是学政本人也是严禁私自接触试卷的,国朝初立之时,这是剥皮填草之罪。可惜经过两百年发展,这项规定已经没有几人当真。
拿起自己想看的试卷,林晨之叹口气。
制艺一科出现三道时文考题,这是林晨之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若要拿自己的官帽去换颜子卿不能中试,那是不可能的。但若要想真正的秉持公正,那也让自己很纠结。
于是,这种“即公平,又不公平”的考法,便被林晨之创造了出来。不管是哪一边,都没法公然指责自己的不是。
两百分的时文题,对想让颜子卿落第和受挫折的人都有了交待;考试很公平,题目出的很大气,颜子卿若是拿不到案首,是本事不济,对想“推”他的人也有了交代。
其实从林晨之内心深处讲,是希望颜子卿失去案首之位的。因为颜子卿搞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大到自己这个“老师”都远远不及的地步。林晨之也想磨一磨颜子卿的“势”,让其受些挫折方知天外有天。
以颜子卿的时文水平,这次不出意外的话——端起试卷,定睛一看,林晨之的眼珠子便再也挪不开:
“怎会如此——”
三日之后,院试的成绩被贴上了学政衙门前的照壁前。
这次不是一张榜,因为各府学子成绩是分开来算。每府一张,根据考核分数由高到低公示在上面。二十多张榜文前都站满了人,各府学子都在抬头寻找属于自己的那张榜文和名字。
但和县府两试相比,众人心情还算是相对轻松的。因为院试,自古以来就不是为淘汰人而考试。
县府院、州会殿。科举六级,县府和州会四级考试都是以“优胜略汰”为目的,十几比一、几十比一是常有的事;院殿试不同,是以分“三六九等”为目的,往往录取大部,甚至全部录取。
院试有一定淘汰率,但更多的是为了区分考生们接下来入学县学还是府学的身份。虽各府因经济、教育质量的不同,取中率也有差异,但总体是差不多的。
杭州府亦是如此。这科参与科举者四百六十八人,录中者三百一十五人,接近七成。这个数字,和往年非常接近,众人没有异议。
站在杭州榜单下的,自然都是杭州考生。待到张榜衙役搭着梯子刷上浆糊,把一张殷红的榜文贴于其上,众人习惯性朝最顶上看去:
案首:颜子卿 八百九十九分
王熙河 八百三十五分
林晓泉 七百八十二分
……
“天哪,只扣了一分。颜师兄又是案首!颜师兄呢?”
“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