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龙顿时无言,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你徐承影凭什么如此嚣张跋扈?
抓了那么多官员还不够,竟然直接对刑部尚书动手!
现在,又要对自己这个左都御史动手了!
徐承影继续说道:“太祖高皇帝的大诰里头明言,官吏贪赃满六十两两银子,一律处死, 决不宽贷。除此之外,太祖高皇帝还一再强调,上到中书省和中央六部,下到地方府、州、县,不管是谁,一旦发现贪赃枉法,便要秉公执法, 一查到底, 绝不姑息。凡有触犯者, 根据其贪赃多寡,分别处以凌迟、阉割、株族等刑,除此之外,为了免使赃官害民,对不同的赃官,处以剥皮楦草、挑筋、断指、断手和削膝盖等刑法。六十两银子……啧啧,不知道方大人够不够处死的标准?若是再多,那么就可能要凌迟,要剥皮充草,甚至是诛族了。祖宗之法在此,你还有什么说的?”
方文龙听罢,已是脸色大变,他看着一个个恨不得杀他的眼神, 下意识地看向外头的百姓。
其实这些鼓动舆论的士大夫们, 并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百姓们虽然有一种天然同情弱者的心态,可是,他们更痛恨贪赃官吏, 这张面具没有揭开来的时候,他便是为人伸张正义的好官,可一旦盖子被徐承影揭开了,而且还邀人一起抄家,倒是颇有几分众筹抄家的意思。
如此一来,当徐承影搬出了太祖高皇帝,反而让这些百姓们,似乎一下子又转换了立场。
对呀,为啥不可以查一查呢?
可偏偏方文龙这些人不争气,这也没办法,虽然平时里高调,动辄仁义道德,可私下里做的事,却实在是肮脏无比,这怪不得徐承影,也怪不得锦衣卫。
徐承影冷声道:“来人!”
刘大应道:“在!”
“传令,让围在方家外头的人,立刻动手!还有, 三法司五品以上的大臣, 都应查一查,当然,决不能冤枉了人,所以,一定要多请人同去见证!”
“是!”
刘大行礼,匆匆而去。
方文龙已是大惊,他意识到了自己也完了,此时他心里堵得厉害,连忙道:“徐指挥使……得饶人处且饶人……”
徐承影却朝他一笑:“你要我饶你,可被你压榨,你贪墨的百姓,谁来饶他们呢?你若当真是什么两袖清风之辈,倒也罢了,偏偏你是什么人,难道我不清楚?就你这般,还敢给人翻案?”
方文龙哭丧着脸道:“我……我……我可以……”
“已经迟了!”徐承影淡淡道,“你可以与不可以,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你和那些人该怎么治罪,就怎么治罪。”
“徐指挥使,还请放过老夫一马!”
徐承影叹了口气,道:“如果我心慈手软,放了你们,有朝一日,你们这些人骑在我头上的时候,我还会有命在吗?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认了,也绝不指望靠求饶能得你们的宽恕,今日也是一样,你就安心地准备好上路吧,何须多言!”
徐承影的一番话无比的直白,方文龙一脸灰败,身子已软了下去。
徐承影再不理他,而是转过身,目光落在了那戴翔的身上。
此时,这位大理寺卿是大受震撼,转眼之间,便直接整垮掉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
这个家伙,是有多狠啊!
而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戴翔目光冷沉,一脸戒备,警惕地看着徐承影,等待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徐承影对他凝视了一眼,那目光带着意味深长,随即朝他道:“戴大人,还要继续审下去吗?”
戴翔咬着牙,三司会审,两个人都已垮了,那还算什么三司会审?
见他默然不语,徐承影笑了笑道:“你们自便吧,若是还要继续审下去,悉听尊便,我现在很忙,得抄家去了,三法司里不知多少的赃官污吏,还需处置呢!”
说完,徐承影作了个揖,然后带着人扬长而去。
戴翔愣了一下,只觉得如做梦一般,他原以为,自己身上也少不得一场腥风血雨,却哪里想到,人家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兴趣。
随后,他看着沦为阶下囚的方文龙、张蓥,依旧疑如做梦一般。
那徐承影,当真是放过他了?
话说回来,戴翔为官,确实还算是清正,是正儿八经,一步一个脚印,凭着政绩和功劳爬上来的。
他所厌恶的,是徐承影的飞扬跋扈,以及对于士大夫的毒辣。
可现在,他细细地咀嚼着这方文龙和张蓥,便忍不住有一些恶心,自己竟与这样的人为伍!
其实对于戴翔而言,今日的事,还是让他极为震撼的。
一方面是他没想到张蓥二人,竟是如此肮脏。
而另一方面,徐承影似乎对给他治罪并无兴趣。
于是,这三司会审,如今已经成了笑话。
等他匆匆出了刑部衙门,却发现围观的百姓们早已散去了。
而大量的锦衣卫,开始出现在了街道上。
很快,便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消息。
锦衣卫开始搜抄了不少的人家,而主要聚集在三法司的领域。
这些锦衣卫的消息极为灵通,几乎是一抄一个准。
不只如此,还有许多战战兢兢的人,被带了去做见证。
京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成化皇帝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想而知,徐承影的行动,是经过陛下默许的。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是鸡飞狗跳。
原本还跳出来的人,现在都很实际地缩了回去,毕竟他们心里也清楚,若是再闹,指不定锦衣卫就找到自己的头上了。
而这时候,徐承影上了一道奏疏。
奏疏送到了宫中,而后成化皇帝召集群臣议事。
内阁大学士和尚书们济济一堂。
当然,此时六部九卿,已少了几人。
三法司里,唯独幸存的,竟只剩下大理寺卿戴翔了。
这戴翔自己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