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石隐用筷子拨了拨羊肉,漫不经心地道:“小官这次回京,竟遇到一件趣事。”
“哦?”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吗?
“今上日夜操劳国事,难得的闲暇之际,让何吉安去找一本棋谱。”
“圣上的棋艺,芮国能出其右者不过一二人。但不知这是一本什么样的棋谱?”
“《忘忧枰》。萧指挥使可知其名的由来?”
“愿闻其详。”
羊肉锅子里的肉炖得烂了,就不容易夹起来。薛石隐干脆把张牙舞爪的骨架挑出来。
“这谱名取自前朝景帝的一句‘忘忧清乐在枰棋’,棋路清雅闲逸,颇有庄周之风。可何内侍在圣上的书房找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后来竟找到了我们银台司。”
“银台司有棋谱?”萧伯鸾笑道。
薛石隐也笑了:“小官也觉得有趣。你说这何吉安怎么这么糊涂?到银台司找前朝的棋谱。”
“那你们可找到了?”眸光一闪,何吉安不可能糊涂。
薛石隐举着羊骨架舞动:“银台司自是没有。但陛下之事无小事,银台司上下二十四人,倾尽全力翻遍了与这棋谱有关的卷宗。不料小官竟查到了一桩二十年前发生在太原的命案......”
萧伯鸾眯了眯眼,抿紧了嘴唇:“银台司真是恪尽职守。”
吱呀——申小菱推门进来。
“萧大人稍候片刻,羊肉锅子马上就来。”她摸了摸酒壶,“呀,酒也不烫了。民妇拿去让掌柜再烫一下。”说着又出去了。
屋里顿时静下来。两人都不说话。
薛石隐嗦着羊骨,萧伯鸾打量着他,心里波涛汹涌,百转千回。
何吉安去银台司找棋谱,偏偏让这执笔查到太原的事。绝非巧合。是皇帝有新的念头了。这执笔卖这个人情给他,接还是不接?
很快,申小菱回来了,新上的羊肉锅子端上来了,酒也换了滚烫的,旧锅子被撤了下去。
薛石隐随手扔掉骨头,晃着油腻腻的手指:“没肉的骨头,嗦多久味道也吃不饱,还弄得一手油。萧指挥使,不知这新炖的一锅,能入口否?”
申小菱不知他二人打着哑谜,直道:“这家羊肉是民妇在杭州吃过的最好的,肥瘦适宜,香而不膻。萧大人请,薛大人请,今日民妇做东,羊肉锅子管够。”
萧伯鸾将酒饮下,高粱酒滚珠一般落进胃肠里:“不知今上为何要找那棋谱?”
薛石隐找了块帕子擦手,半个身子凑过去,低声却不悄语:“说是前一个夜里做了梦,还说了梦话,听见的小太监第二日便被砍了头。”
这事动静如此之大,自己竟不知道。深吸一口气,萧伯鸾夹起一块肉,入口嚼了又嚼,道:“肉不错,薛大人请。”
申小菱察觉到着和谐氛围中的一丝诡异,眼神悄悄掠过那二人。
薛石隐对她眨眨眼,给萧伯鸾递了把“梯子”:“这次回京,苟大人命小官全力以赴协助绣衣直使,将西湖纵火案查得水落石出。银台司与绣衣直使联合办案,这是芮国自开国以来绝无仅有的一次。小官一定尽心竭力,听候萧大人差遣。”
萧伯鸾放下筷子,下了“梯子”:“不知薛大人下午问那裴文,有何收获?”
薛石隐便将裴文认定血眼白羽鸽的过程详述了一遍:“只是,这小将军府......小官不敢胡乱揣测。但中秋节烧的那条船上......”
萧伯鸾唤了一声默娘,待她进来,吩咐她拿出那日从冯府找到的药瓶。
申小菱发现了怪异之处。薛石隐不演戏了,萧伯鸾不遮掩了。
何时,萧伯鸾和薛石隐结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