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石隐轻轻一碰她的手腕,就立刻收了回来。为了化解尴尬,顺手提起酒壶给自己倒酒,谁知杯子里酒还满着。
“别怕”
怕吗?即便三年前从悬崖底下醒过来,她也没有害怕过。
自己不过是一缕借着躯壳的游魂。早已丢失了这副皮囊对这个世道,对皇帝的记忆和仇恨。她只想偏安一隅,挣钱养家。
但自从明王钦点,到萧伯鸾出现,到薛石隐登门,再到今日亲眼见证了冯氏的自裁。她的确害怕了。
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就在眼前被腐蚀掉。她甚至还隐约看见了发黄的颌骨,正滋滋冒泡。
她不由地想到背着自己到处走的丹儿,花儿朵儿一般的年纪,竟要经历了这样的痛苦才死去。
夏虫不可语冰。她如何能体会鹤喙楼的人沉淀二十多年的恨?
今日今时,她明白了昨夜薛石隐对她说的那句话:“小四,你逃不脱的。”
自己是谁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认为自己是谁。
薛石隐见她出神,以为是自己碰了她,让她难堪。手放在唇边,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怎么了?”
申小菱摇摇头:“我在想萧伯鸾什么时候到。”
他挑眉:“你让默娘出门吃饭,他就贸然出现,这绣衣指挥使何时变成了沙里的萝卜?”
一勾就来了。
申小菱忍不住笑了。
薛石隐动了动耳朵:“别笑,萝卜来了。”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换了一身常服的萧伯鸾大步走了进来。
“打扰二位雅兴了?”
申小菱指了指桌上三壶酒:“不打扰,萧大人,请上坐。”
萧伯鸾对着申小菱坐下,身边的薛石隐率先开了口。
“不知冯氏的毒可验了?”
“今晚是薛大人请本使来,还是——?”
申小菱起身替他斟满酒:“是民妇想感谢二位大人的救命之恩。”
“救命?”萧伯鸾接过酒,闻了闻,高粱酒。
“民妇这次能在危难关头得以保住名声和性命,全仰仗两位大人明辨秋毫。民妇薄酒一杯,以表谢意。”申小菱站了起来,一饮而尽。
萧伯鸾没喝:“场面话,没必要说。你说呢?薛大人。”
薛石隐滋啦地喝了一杯道:“薛某只是尽本分罢了。”
瞟了一眼两人的碗筷,又扫了眼剩下一小半的羊肉锅子:“申夫人当真是只备了酒。”
申小菱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实在是饿极了。民妇这就去让店家重新做一锅。”说着就开门出去了。
留下屋里两个大男人。
“薛大人,冯氏可是你们鹤喙楼的死士?”萧伯鸾等她走远了,淡淡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