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为千牛左右,这下将太常剑佩带着到了里面,听到杨广在大声骂着什么,说什么“五音用火尺,其事火重,用金尺则兵,用木尺则丧,用土尺则乱,用水尺则律吕合周,天下和平”,赵旭听的稀里糊涂,进去之后,才发现杨广是对着一群乐官训斥:“黄钟大吕,整天就知道黄钟大吕,难道只有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祀天神这种音乐才是音乐?朕当年领兵征伐陈国,在那里就听过不是黄钟大吕的曲子,怎么,难道陈叔宝就是听了那些曲子才亡国的?可是朕每天听你们这叮叮当当的,你们敲得不亦乐乎,朕先要被烦死了,你们乐府的人每天吃饱了没事干,就只能弄一些嘁哩哐啷的声音来糊弄朕?”
“朕不管,以后你们要还是搞这些,就全部滚蛋,朕自己给自己演奏乐曲。还有,让清商署那些人也跟你们一样,记着朕说的话,都给朕用心的改。”
清商署是负责皇家祭祀的,和这些乐府的乐师不是一个部门。那些乐师如释重负的下去了,赵旭过去参见杨广,杨广恶气不止,将手里的一把玉尺往地上使劲一摔,那上好的玉尺登时粉碎,两边伺候的赶紧去收拾,杨广对着赵旭说:“真是一帮废物!乐曲讲究抑扬顿挫,要五音俱全,那才好听,你一天打铁一样叮当叮当,听起来都烦死了,当朕这里是卖铁的!”
赵旭心里一动,脸上茫然的问:“陛下,什么是五尺?刚才听陛下讲的犹如天花乱坠,又像地涌金莲,必然是万分有道理的,我却不得要领。”
杨广看了赵旭一眼,说:“你听见朕说的那番话了?”赵旭点头,杨广说:“我就说这要一个人的悟性,你这什么都不懂的人听到朕讲乐理五尺,心里都如有所动,那稍稍的一学习,必然顿悟,就会一通百通,他们这些家伙整天捣鼓着乐器,偏偏是榆木疙瘩,朕苦口婆心讲了这么多久,还是像对牛弹琴。你不是问什么是五尺吗?这天下万物无非金木水火土,乐器乐理也逃不出这个范畴,五音俱全,火尺,则火重,金尺,有兵戈之声,木尺为丧,即悲哀,土尺为乱,就是主旋乐辅助的伴奏要宏大,衬托氛围,水尺,就是舒缓平和,这五音合在一起,各自为调,相辅相成,才是一首好曲子。其实何止乐曲,天下万事万物莫不如此。唉,就这么一个简单浅显的道理,他们怎么就是不懂呢?”
杨广讲的头头是道,赵旭觉得杨广对乐器上的造诣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由的满脸钦佩,杨广看看赵旭,问:“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怎么,几天没见你,你开始掉书袋子了?要朕对你刮目相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杨广拿赵旭调侃,赵旭知道他心情转好,笑说:“我是想学的,不过做事要认真,不能一心两用,否则怕陛下交待的事情办不好。这个是刚才在宫门前遇到的一个叫刘孝孙的宜太史的,这人老大不小了,在宫门口哭的稀里哗啦的……”
杨广皱眉:“刘孝孙,哦,朕想起来了,管天文历法的,他这一个老头子哭什么?”
赵旭说:“就是关乎什么历法,就这个……”
杨广:“什么历法?”
刚才杨广在教训乐府的人,大发雷霆,这时候的内侍逮住机会,急忙上前,奏禀说宜太史刘孝孙在外求见。
这内侍话没说完,杨广就怒了:“为什么不早说?朕不问你就不说!你们是不是总这样用这种拖的手段,有事瞒着朕啊?想着朕不知道,你们干脆就省事了,你不说,他不说,这多少的国家大事,都是被你们这些家伙用这样的伎俩给耽搁了!”
这内侍吓得赶紧磕头,赵旭说:“你是不是见陛下刚才在教那些乐师五尺之法,才没有前来禀报?”
内侍见赵旭为自己说话,急忙说是,杨广又怒了:“这些不成器的东西,朕迟早将他们丢到东海喂王八!鸟叫都比他们演奏的曲子好听一千倍一万倍。”
赵旭给杨广转述了刘孝孙的话,杨广坐在那里皱眉:“张宾不是已经死了?那这个刘孝孙是对事不对人。”
赵旭给那个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跪着退了出去,身上已经一身大汗,赶紧去宫外宣刘孝孙。杨广让人将国子祭酒何妥,直太史张胄玄宣进宫,这两人到了之后,杨广问:“这有一份刘孝孙写的历法,跟张宾的历法比较,哪个正确?”
国子祭酒是太学学官,何妥听杨广问,和张胄玄都说是刘孝孙的历法准确。杨广一听,脸色又阴沉了起来,忍着火问:“你们既然都知道刘孝孙的历法比张宾的历法好,为什么不给朕奏明?”
何妥急忙回答:“文帝那会……”
“好了!有事就往先帝那里推,你们都没有错?”杨广又大怒:“先帝那都多少年的事了,这之后,你们为什么不给朕说?朕是先帝?让朕的子民一直用错的历法?”
杨广生气,何妥和张胄玄都不敢说话,杨广猛然问:“这些年,直太史测算日食,有几次准确?”
张胄玄见杨广问自己,回答说:“臣测算了三十一次,全都准确。”何妥也急忙的附和:“的确如此,直太史的测算,无一不中。”
何妥这样说夸张胄玄是在给自己找援手。赵旭有些明白杨广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因为前些日子在嵩高山上忽然遇到地震,因此杨广心有余悸,此时正好借着这个问了出来,考核一下张胄玄。杨广脸色稍霁,又问:“那刘晖呢?”
这个张胄玄自己倒是不好回答了,不能说自己好别人不好,何妥说道:“太史令前后测算日食二十五次,全都没有应验。”
杨广:“这样?刘孝孙测算的结果如何?”
何妥没有回答,他用眼角瞄了张胄玄一眼,张胄玄说:“宜太史的测算,应验过一半以上。”
这会刘孝孙已经进来,杨广对他一番安抚,而后勉励张胄玄和刘孝孙,命全国停用张宾历法,使用刘孝孙历法,将太史令刘晖革职查办。
刘孝孙感激涕零,跪下对着杨广不住的磕头,嘴里大声的说:“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杨广看了一眼赵旭,赵旭过去将刚刚拿进来的刘孝孙历法拿着,又过去将刘孝孙搀扶起来,说:“陛下明察秋毫,宜太史今后要尽心尽责为陛下做事,才能不负皇恩。”
刘孝孙受到打压多年,今天得以伸展,一张老脸上都是鼻涕眼泪,接过书稿,对着赵旭不住的感谢,赵旭摆手说:“你别谢我啊,我什么都没做,都是皇上恩典。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也是国子祭酒直太史仗义执言。好好做事吧,陛下在看着呢。”
杨广见赵旭一点不邀功,心里高兴,等刘孝孙何妥和张胄玄退下,说:“朕最痛恨欺上瞒下这些庸官,这个刘晖,他必然是得了张宾好处,两人狼狈为奸,因此打压刘孝孙,导致让大隋用了这么多年错误的历法。这简直就是笑话!”
“他们结党营私,鱼目混珠,祸乱朝纲,欺君罔上,这种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杨广没提及文帝杨坚对于张宾历法没有详查,似乎是符合“子不言父过”的古训,但实际上行为已经将杨坚给彻底否定了。赵旭说:“陛下,独孤延寿那件事我还没有查出蛛丝马迹,不过,另外有一件事,却是急着要给陛下禀报。”
杨广“哦”了一声,问:“什么急事?有多急?”
赵旭说:“十万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