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兄长被宙斯抓走锁在悬崖上的事,埃皮米修斯十分自责。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他在为各种生灵分派众神所赐的天赋礼物时毫无节制、没个计划,轮到人类时就不会什么都没剩下,他哥哥就不会为了弥补他所造成的过失,冒着触怒神威的风险去做那些事。
“都是我的错。因为我笨,把原本该给人类的礼物给了别的动物,导致人类没有依凭的本事生存下去。哥哥原本该好好的,他因为我造成的错误而过意不去,才一直想办法弥补人类,让他们能过得好些。”
“是我一直在拖哥哥的后腿……”
埃皮米修斯越说,头耷拉得越来越低了。
此时他们已到了小溪边,潘朵朵坐在带着露水的青草地上,提起裙子用脚尖碰触那清晨里冰凉的溪水,一边听着神子愧疚的诉说。
这一茬她依稀有点印象,但她也不太好贸然评价。埃皮米修斯的确犯了错,可让生而只有“后见之明”的他来做这件事,本身就存在问题——这就跟给了潘多拉好奇心、又给她一个绝对不能打开的盒子是一样的道理。
至于憨憨认为普罗米修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他造成的过失,在她看来也不尽然。她是不太懂那位的想法,但仅仅为了愧疚就能做出如此大无畏的牺牲吗?这个理由太浅薄了。
也许出于对自己创造之物的爱?或者什么更高的精神层面的东西……
潘朵朵低头看向清澈见底的小溪,里面倒映出一个出尘绝色的金发美少女。然而她此刻根本顾不得沉沦于自己的美貌,因为她同样透过水面瞧见了旁边耳朵耷拉着的大狗狗。
啊,有点可怜呢。
是不是该给他摸摸毛毛什么的?
是吧?
于是少女回过头,眼神认真地看向埃皮米修斯,说道:“我觉得你哥哥做这些事一定有他自己的信念吧。如果他仅仅是想要弥补,那么在教给人类第一样本事之后,他就应该会止步。可是他为人类做了更多,只用愧疚来解释他做的一切,那就太小看他了。”
“你也不必自责,不要觉得是自己拖后腿了。你哥哥聪明有大局,但你也温柔有耐心,你同样用自己的方式帮着你哥哥为了人类付出了很多啊!”
“要是你哥哥看见你失落的样子,肯定也不会开心起来……现在你该打起精神来,替你哥哥照顾好丢丢和人类才能让他放心吧!”
少女的话语像甘露,明明细腻轻柔,却有着能滋润大地的强劲力量。
神子呆呆愣愣地看着她,一手缓缓抚上了前胸。好像有什么一直干涸枯裂的地方被突如其来的甘泉愈合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无声地孕育着,让他胸腔里那枚红色的器官涨涨的,热热的。
从来没有神或人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除了她。
不要觉得自己拖后腿,自己也有自己的优点是吗?
年轻的金发神子蓦然展颜一笑。
金色的睫毛温柔地垂下,半掩住了比宝石还要璀璨的瞳仁,双眼弯弯如出云的新月。他唇畔扬起了美好的弧度,似带着阳光里最温暖的那一缕,明明是最舒适不过的温度,却能轻易将人心融化了。
啊。
潘朵朵忽然想抬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太闪亮了,这神奇的世界,为何会有这种像是自带光环的生物?
被这明媚如金盏花忽绽的笑容闪到眼,潘朵朵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一个黑暗邪恶的深渊生物,差点被一抹照入谷底的阳光净化了。
她默默收回自己的视线,决定看看自己水里的倒影舒缓下可怜的眼睛。只可惜,溪水里那个同样光彩夺目的美少女是谁呀?怎么也那么闪亮啊?
呃咳!
潘朵朵耳尖有些发烫,也不知道是为神子那个笑容脸热,还是羞愧于自己无耻的脸皮。
埃皮米修斯见少女面上浮起羞红、把头扭了过去,才发现自己又一瞬不瞬盯着人家傻笑了老半天。
真是太失礼了,他怎么老做这种让她为难的事啊!她一定不想理他了,他懊恼地想。
年轻的神子迫切地想要挽回少女的心,于是他小心翼翼挪动到少女身边,愧疚地开口道歉,“朵朵,对不起,我又不知不觉盯着你看呆了……”
噗。
潘朵朵囧了,这种事就不应该拿出来道歉好吗?难道还要她回一句没关系吗?
别问,问就是尴尬。
好在对方并没有要求她回应,他继续自言自语般道,“可是听到你的话我好高兴,我好像感觉有什么地方轻松了许多。你的话语真动听……绝对是我听到过的最悦耳的声音……”
“真想再听你多和我说说话。”
看来阿波罗“动听歌喉”以及赫尔墨斯“花言巧语”的加持很管用啊,潘朵朵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被这直白的言语弄得脸上更热了。
敢情憨憨他还是个土味情话高手吗?
他们才刚认识一天、还没那么熟呢,能不能不要这么一脸无辜地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啊!
或许一般人说这种话会油腻极了,但这憨憨胜在有一张玉质金相的脸啊!配上他那无辜纯澈的眼神,让她怎么也说不出讨厌他的话来。
犯规!
“对了朵朵,你都叫丢卡利翁丢丢了……我也想要这种称呼……”
潘朵朵瞥了眼虚虚扯住自己裙角的两根手指,视线上移,就见神子把脸埋在膝盖间,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她。
怎么,他有你也得有?
你侄子那是小孩儿,你能跟他一样吗?
实不相瞒,她心里对他早已有了憨憨、狗勾、孩他叔等爱称,只是觉得不适合才没说出口……
算了,看他那么可爱的份上,偶尔纵容下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