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的确是真的,只不过这个圣旨是奉湛下的。
奉黎没有登基,年号自然就沿用了前一任皇帝的,而一般的圣旨又不会特意注明时间,所以让这位邱大人蒙混过去了。
不过这事居然牵扯到奉湛,可就容不得他们不多想了。
“你怎么看?”靳惟问道。
奉黎放下圣旨道:“去行馆。”
“正有此意。”
两人离开县衙,直奔郊外。
幸好借别院的乡绅也不常用这里,邱大人走后,就暂时空置了下来。县衙刚得知有问题,还没来得及让衙役接管,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院子。
这位邱大人似乎走得有些急,也许是人手也不太够,行馆里都没有打扫干净,生活的痕迹随处可见。
两人开始分头调查。
靳惟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邱大人虽然留下了不少东西,但是有用的并不多。
他只能根据房间的使用,大概推算出至少曾经有四十个左右的人在这个行馆里生活。
被挑走的姑娘是二十七个,再除去邱大人,也就是说他起码带了十来个下人,或者帮手。
但是据何县令的说法,跟着邱大人来的,应该只有两个护卫打扮的人。剩下的那些是什么时候到的?还是一开始就在某处?
靳惟正思索着,忽然听到了奉黎喊他的名字。他扔掉手上从灰烬里扒出来的衣服碎片,转身往声音来处跑去。
“怎么了?”
奉黎站在后院一块雕成貔貅的石像前:“这东西的位置不对,好像是有人刻意移过来的。”
靳惟打量了一圈,好奇道:“你从哪看出不对的?”
“一般人家请貔貅,都是图它只进不出的寓意。”奉黎解释道,“所以,摆放时会让貔貅的头朝外,意为招财进宝。”
“这个行馆有好几对貔貅,只有这只没有冲着门,应该是人动过,而且不是房子的主人。”
靳惟又轻又快地鼓着掌:“我家小菠萝真厉害。”
“这个石雕太重了,我挪不动,所以想让阿惟你帮忙一……”
奉黎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亲亲宝贝,正两只手臂圈住貔貅的脑袋,将石头整个抱了起来。
其实,那个说书先生讲的,也不算胡扯吧。他觉得他家阿惟别说手撕战马,就是手撕老虎都没问题。
反过来一想,阿惟对他的确是真爱了。
“放这边可以吗?”靳惟将石雕搬到门前问道。
“啊,”奉黎回神,虚虚一笑,“嗯,就放那吧。”
靳惟调整了一下方向,将貔貅的脑袋对着大门放下。
两人在石雕原先的地方蹲下。
因为长时间被石头压着,地上的草皮已经秃了。
奉黎捏起一把土,随手搓了搓道:“阿惟,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靳惟凑近嗅了嗅:“还有点腥。”
两人同时一愣,目光再次移到地面。
“不会吧。”
“说不好。”
靳惟站起身:“我去找个工具。”
奉黎看了看手里炒菜用的铲子:“就没有其他的了吗?”
“有。”靳惟撸起袖子,“但是太大的东西,万一挖的时候伤到了不太好吧。你们南燕不是讲究尸骨要全须全尾下葬吗。”
奉黎愣了下,低头轻笑了一声:“嗯,快挖吧,等县衙的人来了,就不方便了。”
两人蹲下身体,没挖一会就看见了一只尚挂着腐肉的手臂。
靳惟不忍地移开了视线:“这大概就是金老头孙女的遗骨了。”
奉黎抬手,正要安抚他,神情倏地一凛:“阿惟,有人来了。”
“走。”
两人立刻飞身出了院子。
至于尸体和锅铲……
就留给看起来还挺靠谱的,但是却一直没有姓名的钦差大人了。
衙役先发现了被挖出来的尸体,立刻将钦差和何县令喊了过来。
“这土是刚挖的。”钦差看了一眼地上的压痕,又望了望不远处的貔貅像。
何县令奇怪道:“会是谁把尸体挖出来的?”
钦差走到石像旁,用力推了推,然后盯着地上的脚印陷入了沉思。
能一个人搬动这么重东西的可不多,而南燕有个出了名的大力士,比如在战场上把流星锤当玩具耍的某人。
这个人又好巧不巧和案子有关……
“大人?”何县令喊了一声。
“嗯?”钦差回神。
何县令道:“大人既然说这土是刚动的,要不要派人在附近搜查一番。”
“把仵作叫过来验尸吧。”钦差犹豫片刻,摇了摇头,“至于挖尸体的人,暂时不用管了。”
何县令虽然满肚子疑惑,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不止一级,他选择默默闭上了嘴巴去做事。
奉靳二人离开行馆后,回到了县里找了间客栈入住,让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间。
“你说,尸检要多久能出结果?”靳惟问道。
奉黎道:“得要晚上的吧。”
“那我们休息下,晚上再去县衙探探情况。”
县衙内,钦差坐在屋内,双目放空地对着窗外。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出神地思考着什么事情。
靳惟夫夫俩照例躲在了屋顶。
“我们是不是来得有点早?”
“是这里的仵作太磨叽了。”奉黎回道。
靳惟仰头看着天空,感叹道:“我以为微服查案很好玩,现在看来,还是带刀出巡更爽。”
奉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那我们就去县衙亮出身份。”
“你是涉案人员。”
“那就报你的。”
靳惟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有个屁的身份。”
“你是王妃啊!”
“那我就是涉案人员家属。”
两人耍着嘴皮子,一不留神碰到了房顶的瓦片,发出声响。
“大人,房顶有动静!”屋内的护卫立刻握住了刀。
许是被电视剧洗脑太严重,靳惟下意识张口“喵”了一声。等看到奉黎的眼神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一件多白痴的事。
他们立刻抽出面巾系上,准备开溜,就听屋里传来钦差大人的声音。
“没事,是猫。”
“大人,猫它……”
“是猫。”钦差意有所指地强调道,“不必管。”
护卫不再言语,退回了原位,只是握着刀柄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来。
屋顶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蹲了回去。
这个钦差,到底是几个意思?
骚动刚过去,何县令就领着仵作走了过来。他们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疑惑,专注地听着屋里的对话。
仵作汇报着腐尸的情况。可能是第一次见到钦差这么大的官,他有些紧张,说话磕磕绊绊的,声音还小。
靳惟趴在上面,恨不得直接掀了房顶。
“不必紧张,本官又不是以杀人为乐的暴戾之人。慢些讲,声音大一点。”钦差语气温和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了上面一眼。
尸体确认是金老头的孙女,死了已经有四五个月了。死因是内脏出血,多半是被殴打致死。不过因为大部分地方腐烂,已经无法判断生前是否有被侵/犯过。
除此之外,衙役问过院子的原主人后,在主卧找到了一间隐蔽的密室。里面已经被设置成了一个简陋刑室,墙壁和地面还有不少血迹。
“看来,这个邱大人并不单纯是个色/欲熏心的蠢货。”靳惟翘腿坐在椅子上,奉黎站在后面用帕子替他擦拭着长发,“如果是另有用处,为何非要用姑娘家?是因为他手上只有选秀的圣旨?”
“还有,圣旨上没有写具体的地方,他到哪里都能骗一波,又为何非要在望江县?”
靳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剩下那些姑娘是不是还活着?现在又在哪里?”
“没有发现尸体就还有希望。”奉黎安抚道。
“对了,”靳惟忽然坐直身体道,“从别院回来时,我发现那边的山上好像有炊烟,说不定有人住。明天我们去转转,也许他们看到过什么。”
“好。”
隔天早上两人又去了城郊,沿着小路往旁边的山上走。眼看着都到半山腰了,也没见着人住的迹象。
“奇怪,昨天是看到这附近有烟飘起来的。”靳惟四处张望着,“以我现在的视力,不可能看错的。”
奉黎往林子里走了走,忽然喊道:“找到了。”
“在哪?”靳惟寻着声音走过去,边走边问道,“有几户人家?家里有人在吗?”
奉黎让开身体,道:“阿惟,你要失望了。”
靳惟终于看到了之前炊烟的来处,也明白了奉黎的意思。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简陋的木屋,屋里摆着一张瘸腿的桌子,墙角有个水壶。旁边是张床,上面垫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被褥,炉子里还残留着未烧尽的木炭。
这是给猎户歇脚的屋子,平日里没什么人住的。估计昨天碰巧有人在山上打猎,休息的时候点了火热个饭菜烧个水什么的,才让他们误会了。
二人出了木屋,站在山上遥望着下面巴掌大的行馆。
“要打听谁最近来过这里,可就费功夫了,怕是还会引起县衙的注意。”奉黎道,“而且这个距离,就算行馆发生什么,也看不清。”
靳惟想了想:“我倒是有个省事的法子,就是做起来有点缺德。”
“什么办法?”奉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