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uldview是世界知名的人工智能公司,主要业务方向是计算机视觉和语音识别。它和许多顶尖大学都有合作项目,向毕业生提供千载难逢的实习机会。官网介绍上所提及的员工福利相当好,从医疗保健计划到死亡抚恤金一应俱全,甚至总部的员工餐厅囊括十多个国家的菜系,菜单可以一个月不重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榴莲千层这一道甜品在菜单上出现的频率过分的高。谢宜珩作为榴莲的资深黑粉,对榴莲极其抵触,每次看到这道菜都觉得自己的嗅觉被严重侮辱了。
博士毕业之后,谢宜珩本欲留在多伦多工作。只是毕业旅行来了一趟西海岸,感受到了多伦多从未有的沙滩和阳光。毕业时的简历只往湾区投,出乎意料得收到了不少offer。她挑来拣去,最后被Couldview的企业文化和员工福利所深深吸引,拿到工作签证之后便赶来了加州。姜翡是谢宜珩在卡内基梅隆大学交换时的室友,当时两人的关系就很好,后来也一直保持着联系。阴差阳错,姜翡也在这里实习。两个姑娘本来就投缘,又是同一家公司,一合计就在湾区租了房子。
姜翡刚要开口,谢宜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是自家奶奶。
“小珩啊,”庄令戴着珐琅眼镜,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手里的报纸,听见她应了一声之后才笑眯眯地抬起头:“中秋回来吗?”
谢宜珩把自己接下来的日程算了一遍,摇摇头:“下个月有个项目,我应该回不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听到她不回来的消息,庄令也没有半分失望。八十岁的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笑着,接着问道:“最近有没有谈朋友啊?”
谢宜珩一时无语。
她知道奶奶总会绕到这个问题上来,没想到这次这么单刀直入。姜翡就在边上,她前几天才嘲笑过姜翡撵着被相亲,风水轮流转,现在反噬到了自己身上。如果是让姜翡听见,那是大大的掉价。
她心虚地瞟一眼姜翡,含含糊糊地对着屏幕说道:“忙事业呢。”
“哎哟,你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哪能行的啦?工作只能让你生病,又不会照顾你。”两人之间隔着小半个地球,庄令敲不到谢宜珩的脑袋,只能传递给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爱情和事业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谢宜珩的脸皱成了苦瓜:“不工作我就饿死了。”
“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了啦…”
庄令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一个浑厚的男声打断了:“别听你奶奶的。小珩啊,爷爷支持你,工作态度认真这是件好事,值得表扬。”
她的爷爷谢愈春曾是驻法外交官,相当严肃古板,一身正气凛然。一听妻子正在给孙女灌输骄奢淫逸的米虫思想,他赶忙出来阻止。
非常想成为一条米虫的谢宜珩羞愧地低下了头。
她又看了眼屏幕,庄令应该是靠窗坐着,窗帘没拉上,外头就是万里无云的蓝天。谢愈春退休之后就一直住在巴黎,前几年庄令也搬了过去。巴黎和加州有九个小时的时差,现在巴黎应该是凌晨三点。而他们那边太阳好得很,像是中午的样子。一想到这,谢宜珩好奇起来:“你们现在在哪呀?”
“我和你爷爷在阿根廷呢,”庄令笑眯眯地走到窗边,向谢宜珩展示热辣奔放的南美风情:“趁着最近天气好,出来玩几天。”
此时此刻手头还有两个项目,已经加了三天班的标准社畜谢宜珩体会到了自取其辱的感觉,只想为自己点播一首《阿根廷别为我哭泣》。
“我们马上要去吃早餐了,”庄令又重新打开了前摄像头,和蔼地对她摆摆手:“给你买了礼物,下次回来给你啊。”
谢宜珩叮嘱了他们好几遍要注意安全。玩得不要太累,晚上不要出门这样都是老生常谈了。庄令笑呵呵地都应了,最后趁谢愈春不注意,又小声地提醒了一遍谢宜珩要早点谈朋友了。见谢宜珩非常敷衍地应了一声,庄令才安安心心地挂了电话。
谢宜珩长叹一口。身侧的姜翡一看她的神情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怀好意地捅捅她的胳膊,揶揄道:“和我同病相怜了?”
她耸耸肩:“不但同病相怜,还变相自取其辱了。我奶奶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旅游博主,而且只给我直播。我酸得都快水解了。”
“强酸电离,弱酸水解。”姜翡煞有其事地点评道:“你这是电离。”
谢宜珩不甘示弱地呛回去:“你不电离?你妈上次说你看见情侣走过就来气。”
“我妈一天到晚让我找男朋友找男朋友,”姜翡怨气比谢宜珩犹盛,差点就要拍桌子:“我每天九点上班五点下班,回家还要接着加班,不猝死都是勤加锻炼的结果,哪来时间找男朋友?”
“我上次也是这么和我奶奶说的,你知道我奶奶说什么吗?”谢宜珩捏着嗓子,惟妙惟肖地模仿庄令的苏州口音,“小珩啊,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
姜翡笑弯了眼。
谢宜珩抿了一口苏打水,青柠味的苏打水清爽的要命,连带着大脑一起冒泡。她们今天坐的是靠窗的位置,落地窗外就是大片草地,地势起伏倒是堆叠出了深深浅浅的绿。再远处是几棵加州常见的华盛顿棕榈树,宽大的叶子在风里摇曳,落寞极了。
她思绪徜徉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姜翡:“下周瓦利安特教授在加州理工有讲座,你去吗?”
“瓦里安特?”姜翡习惯性地又复述了一遍。
“是,莱斯利·瓦利安特。”
姜翡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不去。我研究生的时候上过他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