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姒眸光微沉,心道:也要甩得动才行。
她又看了圈,确认宣珏不在,快步上前:“这么热闹?文澜,贵妃娘娘听说这事了,差点没捂胸口倒下,你悠着点,待会入宫看看她。”
戚文澜惊道:“谢……尔玉殿下,你怎么来了?”
本来还有不知谢重姒身份的官吏,闻言,皆诚惶诚恐跪成一片。
“戚贵妃怕你惹事。”谢重姒面不改色地扯谎,然后道,“这是怎么了?这位……熊大人是谁?”
秦风本就像熊,虎背熊腰的,再被揍得脸胖了圈,叫声“熊大人”不亏待他。
“……”戚文澜没忍住笑出声,“秦风。太仆寺卿,负责兵部马匹。”
“哦……”谢重姒了然,“那方才秦大人的意思是,是马本来不行,而不是你没尽心尽力吗?”
秦风眼皮直跳,理应没什么好怕,只是个二八少女,但……他莫名有些不敢直视这位殿下,迟疑道:“是。还请殿下明鉴。”
谢重姒想到了什么似的:“那个,你马场有没有一匹挺红的烈马?额头上还有块月牙疤?”
秦风万事敷衍不管,自然不甚清楚,他心中咯噔一声,眼神示意下属。下属比他了解,但不知道小殿下葫芦里卖什么药,支支吾吾:“有的有的。”
“牵过来,让本宫看看。”
守拙园在京郊,离得远。谢重姒发了话,纵然有人敢质疑,但她抛出那块金牌,就无人吱声了。
快一个时辰后,那匹枣红烈马被牵了过来。的确瘦得很,瞧不出丁点汗血的影子,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
谢重姒上前,拍拍这马额头,本来不怎么亲近人的马竟然没拒绝,可见这短短几十里路就累坏了。
她挑眉:“血统问题?”
秦风:“……”
他直觉不好。
果然,下一刻,谢重姒卷舌,长哨破空而出。她系在大理寺门前槐树上的马,瞬间挣脱缰绳,哒哒跑入院中。
那匹马同样是枣红烈焰,但顾盼生辉,精壮高挺,在谢重姒面前停下,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打眼一看,这俩匹马两个娘生的不止,得是两个品种才说得过去。
谢重姒缓缓开口说道:“这两匹马,都是汗血宝马,乃此次西域大梁购进。本宫这匹在守拙园,有司官照顾,上月才牵回宫里。而你这匹,是信你太仆寺,才交你照顾——”
她顿了顿,冷喝出声:“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秦风额角沁出冷汗,腿也软了半截,嘴唇哆嗦,没能圆出一个字来。
内心几近崩溃:该死该死该死!这位怎么突然跑来了!!!若只有戚文澜,他还能拖延,手下会掩藏贪腐痕迹、粉饰太平。但……
两匹马对比太过惨烈,来不及了。
果然,作壁上观的大理寺卿卢阳,也斟酌开口:“秦风,你怎么说?”
“在下……”秦风将头埋得低。
谢重姒打断,替他说了:“请卢大人即日便查吧。买的是好草料,用的是好马具,哪里买的自然有凭有据,对账即辨真假。”
谢重姒居高临下地睨了秦风一眼,又对卢阳道:“大人,贵妃娘娘托本宫说声情。说幼弟冲撞无礼,扰了诸位大人办公,还请您勿怪。改日登门致歉。”
卢阳连道不敢。然后上前一步,对快把自己埋成鹌鹑的秦风道:“秦大人,请。”
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铁面样。
秦风牙关打颤,耗费全部力气,对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趁众人不注意,从后门出大理寺,往宫里而去。
*
等谢重姒和戚文澜走出大理寺,已是骄阳西斜的半下午。
蝉鸣桑林,夏风燥热。
戚文澜在旁问道:“诶重姒,真是……我姊姊让你来的?”
他怕戚贵妃——小时候爷娘舍不得,都是贵妃代劳抽他。
谢重姒牵马哒哒下了台阶,“嗯。贵妃让我把你叫到宫里去。”
戚文澜活像喝了苦涩的黄连汤:“……哦。”
“骗你的啦。”谢重姒好笑,“娘娘不知这件事。你好好想想怎么坦白罢。今晚这事儿就得沸沸扬扬咯。”
又试探道:“是你自个儿主意?还是有人撺掇你闹的?”
戚文澜不假思索:“当然是我自己。”
离玉不想露面,他不能提。
又反应过来,瞪着眼:“那你怎么跑来了?!还打着阿姊的旗号?”
谢重姒倒也不怕和他说,笑眯眯的:“皇兄告诉我的。”
说着,竖起食指在唇前,眨眨眼。
戚文澜却头皮一炸。
谢重姒不唤排名的“皇兄”,有且仅有一位。
太子这是早就盯上秦风了么?
谢重姒说完就翻身上马回宫,她出来匆忙,叶竹可得等急了——“走了!”
戚文澜等红马消失在街道尽头,才慢吞吞地走到树荫下的马车边,苦恼怎么和他爹说这事。他掀起车帘:“离玉,卢阳接手了,哎……离玉?”
他不可能骑马拎着秦风那二百来斤的胖子赶来大理寺,便牵了车,在太仆寺揍完人,就蒙眼捆手,塞进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