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武三年一月中旬,距离黄忠率部进入鄱阳郡,已过去大半个月的时间。
这是一场孤军深入作战,阻截吕布大军的目的虽已达到,但代价也十分惨重。
当初郭嘉对外宣称:是让黄忠所部采取疑兵骚扰之策,不求硬拼。但私底下,他却做了另一番授意,只有小部分人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最后一波阻击战已趋近尾声。
在黄忠所布置的其中一道防线上,不少壕沟已被战马和尸体填满,地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仿似春风过后,那欣欣向荣的野草,放眼望去遍地都是。
某处掩体背后,一个年轻士兵擦掉眼泪重新振作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会哭。
或许是看着同乡刚刚断气的缘故,又或者是因孤寂而感到无助。
试图拉开硬弓的手指早已皮开肉绽,但一点都不痛。毕竟,这点皮肉之苦对一个精神饱受摧残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年轻士兵把脑袋探出掩体,瞅了一眼还在慢慢逼近的敌军部队。
作为一个弓手,距离就是生命线。而眼下双方只余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意味着一名弓箭手即将走到人生尽头。
“不辱黄将军威名,把我等箭箙中的箭射完!”这是他队长临死前的嘱托。
战场之上的羁绊大抵如此,军官仰望着他们的统帅,而士兵则仰望着带队的军官。
就在士兵缓缓将弦拉开的时候,一只皮肤褶皱、食指和中指布满老茧的宽大手掌,自背后伸出,按下了他的弓。
“年轻的孩子,我曾教导过你们,拉弓之时要心无杂念,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到敌人的身上。心如止水,去感受风速风向,高低落差。如若心生恐惧,就无谓再将弓拉开。”
一个慈祥的声音响起,当士兵回头看时,鼻涕眼泪再一次无法抑制,一股脑儿的往下流,“黄将军,您怎么还没离开?”
“等你到了老夫的这个年纪,就自然会明白,行将就木之人又何苦再为自己寻找另一片墓地?这儿挺好。倒是你们,还年轻,未来的战场还需要你们,跟着那几个孩子一起走吧。”黄忠抬手一指,不远处正有六七个年纪不大的士兵,两人共乘一匹马,在那里等待着。
“去吧,这里就交给我等老人殿后。”
士兵跪在地上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小跑而去。
‘距离’是弓箭手的生命线,他不想因自己的优柔寡断,浪费老将军的每一滴时间。正如毛竹、梨竹那样,一生只开一次花。而花开之后就会彻底枯死,为新生代的繁衍生息留下生存空间。
那就在这最后的时刻,让花朵尽情开放,展尽繁华。
该走的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只有那些不想走的,还在坚守。
“满弓,东南方,四十步,中!”呼喊声中,几十支箭齐刷刷的飞向空中,再次落下时,又一位敌方军官应声落马。
敌进我退,短短五十步,竟变得永远无法走完。
吕布旗下的士兵们都糊涂了,对方到底还有多少人?弓箭一下自北边射来,一下从南面降临。紧赶慢赶,就是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
黄忠带着十几个‘老人’,退到一处小土堆后面继续观察。‘放风筝’是弓箭手在失去其他兵种保护后的另一种战法。
他静静观察着,直到下一个目标出现——又是一个骑在马上的军官。
正想指挥下一轮齐射,瞳孔却不由得放大,因为他发现对方和之前那些军官不同,没有东张西望,而是在全神贯注的拉弓,且在百步开外的地方拉弓!
此人若不是疯子,那就是刚学会射箭的菜鸡。因为弓箭一般都是朝天发射,以抛物线的弹道来增加射程。这些都是常识,从没听说弓箭可以像弩一样‘平射’并射出百步开外的。
可那位刚出现的敌方军官偏偏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