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鸾宫内,一条火红色的?牡丹烟纱吉服被悬挂于木施之上,裙摆袖口皆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图案,华美至极的?皇后朝服,在灯火下显得更加流光溢彩,足以让天下女人心动。
可偏偏,倚靠在美人塌上的?人连个正眼都没给。
旁边站着的?绿衣宫女和不远处候着的?尚宫局主事太?监对视一眼,犹豫着上前,小心翼翼对着塌上的?人劝道:“姑娘,朝服您还?是上身试一试吧,有哪处不合身的?地方,或者不喜欢的?,奴婢立刻差他们去改,赶在封后大?典之前还?来?得及.....”
话音落下,唐轻歌仍旧不为所动。
气氛无声地僵持不下,绿衣裳的?宫女名为绿箩,此刻都快急出了满头?的?汗,等了半晌,才?终于听见她出声道:“我要见他。”
绿箩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只?好又拿出了之前那副说辞搪塞道:“姑娘....陛下政务繁忙,一旦得了空就会....”
整整三日了,跟宣钰从宜州回到京城后,她就被囚在了这座华丽的?重?鸾殿内。
没人怠慢过她分毫,整日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却不让她踏出这座宫殿半步。唐轻歌担心银翘,担心孔明槐,也不知道宣钰究竟有没有信守承诺将燕骥的?人放走了,这些?她根本无从得知。整座宫殿仿佛是一个密不透风的?金笼,宫人闭口不言,宣钰也一次都不曾来?过。
她向宫女提出要见他,却一次又一次被搪塞回来?。
唐轻歌美眸一凛,伸手拔出发髻间插着的?银簪,赫然对准自己的?柔颈。
她冷冷笑着,一字一句道:“我说,我要见他。听不懂吗?”
银簪刺破一层皮肉,细白的?柔颈上渗出血丝来?,她又继续道:“去告诉他,他若是再不来?,就什?么?也别想得到了。”
绿箩被她如此狠绝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颤声说:“姑娘稍候片刻,奴婢这就去禀告....”
说完,便一刻也不敢耽搁地退出去了。
没一会儿,沉稳的?疾步声由远及近,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进来?,殿内的?宫女头?都没敢抬,齐齐跪下。
“奴婢参见陛下。”
宣钰先是看了眼榻上的?人,随即摆摆手,“都退下。”
转眼间,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静的?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宣钰这才?不急不缓地踱步过去,看了看她手边放着的?银簪,目光又落在她染血的?柔颈上,缓缓开口道:“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朕?”
他是刻意?晾着她的?,刚关进笼子的?金丝雀,总得管一管,才?能知道听话。
可宣钰忘了,她可不是什?么?消停的?主。若是他今日再不来?,兴许明日,这重?鸾殿都能被她一把火烧了。
唐轻歌望着他,定定道:“我要见孔明槐,还?有银翘。”
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也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
宣钰忽地笑了,“孔家小姐,朕不许。先前她离开京城,其?中就有她的?助力吧?朕怎么?能保证,你这次没装着什?么?别的?心思呢?”
原来?,这些?他也都知道。
唐轻歌凝眉不语,知道他是绝不可能答应让她见孔明槐了,只?好转而道:“那我要银翘到我的?身边服侍,这总行了吧?”
见他沉默不语,她轻嗤一声,语气有些?轻蔑,“宣国未来?的?皇后,连这点事情都做不了主吗?”
倒是很会顺杆儿爬。
宣钰轻笑一声,笑容意?味不明,“也好,这个朕应了。明日便让她入宫侍奉,这下满意?了?”
见目的?达成了,唐轻歌没耐性继续跟他废话,人懒懒地倚靠在美人塌上,索性阖上眼闭目养神。
她努力要回银翘,是为了等以后逃离这里时,她能带着银翘一起离开。只?有银翘待在她的?眼皮底下,她才?能尽力确保她的?安全。
见唐轻歌不说话了,宣钰没急着走,余光瞥见一旁摆着的?朝服,温声问:“怎么?不穿上试试,可是哪里不喜欢?”
她根本不答话。
不管好不好看,喜不喜欢,她都绝不可能穿上的?。
燕骥会来?接她的?,他绝不会容许她穿着喜服嫁给别人。所以,她只?需要在这里养精蓄锐,好好地等着他,他一定会接她回去。
宣钰大?抵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嘴角噙着的?淡笑募地冷了些?。
“燕国刚刚经历两次易主,民心不稳,若朕是燕帝,不会做出损耗燕国兵力或城池,只?为了夺回一个女人这等事。你真的?认为,他会因为你,放弃九死?一生夺来?的?国家,不顾万千燕国子民?轻歌,朕劝你别再幻想。”
“自古帝王多凉薄,和世人皆渴望的?权势相比,情爱才?最为不值一提。”
字字诛心,句句戳骨。
看着唐轻歌瞬间煞白的?脸色,宣钰眼底浮现一丝愉悦,又道:“燕帝此刻正为内乱烦恼,你写的?信他大?约这几日就能收到了。朕的?胃口很大?,也不知燕帝愿不愿意?成全,若是交换你的?筹码不够大?,那朕也舍不得把你还?给燕帝。”
宣钰虽对她有兴趣,却也是利用居多,帝王的?情爱本就奢侈。这就是现实,哪怕拼尽全力,最后也只?能沦落到被人当作筹码交换的?下场,唐轻歌早有预感,也心知肚明。
她讽刺地扬起唇,“那就祝你得偿所愿了。”
谈话不欢而散,宣钰大?步流星地出了宫殿,身影融在夜幕之中,殿门外候着的?宫女太?监恭送走他,看着他算不上愉悦的?面色,心底都不约而同地揣摩着,许是殿内的?冷美人惹陛下不快了,才?让人大?半夜来?了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