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市廛被幻结牢牢包束着,坚不可破,外加边缘位置更有鲤锦门的侍从苦守,毫无破绽。
戚九与谢墩云寻了半晌,也未能如愿迈入其内。
正犯愁时,谢墩云拍拍戚九的肩头,眼神示意跟着走,二人走街串巷,一直躲避眼线处处留心。
偶尔抬头高望,幻结坚韧的壁垒间,梭蛇发疯似地游走攻击,撞击声荡如洪钟,不绝于耳。
戚九冥冥中感觉地表颤抖,震得脚底似踏在软浪央,随波摇晃。
骤得嗅见一阵臭鱼烂虾的气味,谢墩云手指市廛后墙的某处极其狭暗的灰道,“若想进去,只能靠钻。”
哪?!!
咸安圣城的治安严谨异常,尤其垃圾处理极近严苛,城中每处市廛内皆刨出两丈宽深的灰道,再以灰髙为涂料,铺上青石板压制成密封的沟渠,但凡廛肆内的垃圾必须倒入其中,最后集中销毁。
灰道贯通幻结内外,钻进去真是个掩人耳目的佳所。
戚九捏住口鼻,万分嫌弃问“哥,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吗?咱们会不会爬入一半,就熏死在里面啊?”
谢墩云扯开衣角的软帛,搓成两个圆团,一左一右填塞进对方的鼻孔中。
“老哥以前为了办事,不知道钻了北周多少条灰道,闻过的沤臭比你走过路还多。别怕!”说着解开腰间的缠带,两头各系在彼此的手腕上。
“小九,竭尽全力憋住气!”
言罢,领着戚九钻入臭气熏天的灰道中。
暗下里,到处是残根腐叶,黏黏腻腻,丝丝连连得令人发狂,尤其头顶穿云裂石的迸击时断时续,叫人肢体间的每一寸肌理均膨胀至极限,简直苦不堪言。
戚九想,自己到底是有多艳慕上官伊吹的那张脸,否则色心怎会催着他不断前进,甚至连钻灰道也在所不惜。
胸口憋窒的气息愈来愈紧,当最后一丝空气耗尽,戚九的眼前开始天花乱坠,耳畔锣鼓喧天,只有手腕间的系带死死拖着,不曾放松。
还不到吗?怎么还不到啊?!
朦胧中,眼前分明是有丝光线的啊。
胸口无端被砸了两拳,戚九一口闷气始才顺利吐出,睁眼却看见谢墩云正撅起嘴巴,缓缓靠上前来。
“走开!”戚九双手猛推,把毫无防范的谢墩云当即掀翻在地。
“误会,误会!”谢墩云其实也骇了一跳,亏着他撕拉硬拽,才把半昏半死的戚九从垃圾堆里扯了出来。
“我心里一直有个人啊,你别多想!”谢墩云瞅着对方满脸防范的谨慎表情,猛一把拍在戚九的额头上。
“你老母个熊!”他骂道“都什么关键时候了,莫要在意这些细节!”
说着,拎起缠着手腕的一头,把戚九从地上揪起。
“赶快想,你究竟是去寻轲摩鸠,还是在原地跟我算账!”
戚九直接呸道“当然是去找那个木头!咱又不是小家碧玉碰不得男人,更何况谢哥是为了救我,这份好赖我还是明理的。”
谢墩云相视一笑。
时不待人,谢墩云拉着戚九先躲入距离最近的断垣阴側,他先代为观察一番。
梭蛇四五成群,暗影倏然划过头际,姿态嚣张至极。
戚九忍不住啧啧称奇道,“怪事,从我清醒之时算起,有四次亲眼见到谢哥你所提及的幻彧。”
“其中有两次,我是什么也看不到的,仅能凭借周围人物的反应来判断,可是眼下这些梭蛇,我反而能看清些许,若不是知道是幻觉在先,我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骇死。”
“难道是我的眼睛天生有某种病障?”
谢墩云接道:“非也,其实想你从许多事情中也初见端倪了,筑幻师的品阶各有千秋,所铸造的幻彧真实程度必然大相径庭,所以女帝才会由之前的支持态度转变为屠戮,为的就是避免国人耽溺于幻彧之中,失去自我。”
“话说,阿九,还有一次你看到的幻彧是什么,能不能说给哥听听?”
还有一次便是戚九无意炸碎了犀牛衔杯纹银壶,莫名其妙地打开了地门,纵放百鬼夜行。
那可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然而,其实连他自己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怎敢承认与自己关系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