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着重抓住的这两点是他昨夜里琢磨出来的,只是捡了个机会提出罢了,也就是说,他对这份议和已经先入为主有了排它性,故而才能频频与羡王针对,甚至于私底下试图说服早已被她说动了的太子祈告,于是乎才有了先前祈告那支支吾吾的为难样,这不难推敲。
何况十四在小世界里加起来的年龄也好几百岁了,算个人精。
与祈告喝了点酒,又下了几口小菜,这才徐徐道来:
“一,工钱被压那是一定的,也是肯定的,排外性不仅仅存在国与国之间,哪怕是地方地域性,都会有排外现象,不足为奇。既然要抢本地人的饭碗,那就得在利益上又或者是实力上有一定的差距,足以能让聘用你的人获利,你才会成为她优先考虑的工人。不是吗?再者,凤国有自己的吏律,杀人者罪如何律典里写的清楚明白,加上既开时令,必然会跟进外国务工人员的律法,隐患问题其实不大。总体而言,它能在某种程度上普遍提高你们国家的百姓生活水平,有钱收,总比没钱挨饿的强,不是么?”
说罢,她端起酒又与两人喝了一道,遂转而督促海棠不必拘谨自己吃好,看得出她对自己这个正夫王妃是真的上心。
她如此做,看在祈萨眼底,不断揣摩,这是在故意做戏呢,还是真如同调查里面所说,羡王宠爱羡王妃那是宠上了天的,在遇到羡王妃以前还是个纨绔皇女,但结婚后便从此发愤图强,成亲至今虽膝下无子,却迟迟不纳小夫进门,一个备受宠爱的皇女只有一个正夫,听起来确实荒唐,就连身有残疾的他自己,在国家女人稀少的情况下,都有两个婆姨,可见羡王妃之盛宠。
十四与海棠说了几句,这才慢悠悠抬眸迎着祈萨那戒备的眼神,补充道:“二,换取物资的劳力,都说是劳力,本王自然是拿来当劳力使,无论是采矿、修葺、耕田等,哪里缺人,本王就往哪里塞,此为用途。至于你担忧本王会将之用于战备,实属多虑。我与你兄长拟定的协议初稿里已言明,五十年之内任何一方不得挑起战火,一旦正式经由陛下通过,这份协议将会昭告天下,局时凤国若是说话不算数,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信用都没了,日后还有什么国家敢与凤国往来?至于拟定五十年期,那是考虑了本王正常还是能活到那时候的,要是拟个一百年两百年的,本王双腿一蹬都化作了一捧黄土,万一那时候本王无甚野心,临死前还是个王爷身份,本王的后人纵是想要遵循,只怕也无能为力,关键还是得看两国的当权者,不是么?当然,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谈未免过早。本王是诚心诚意向你们提出的和平条约,没有夸大的内容,一切只规划在可执行范围内。”
祈萨几次张了张口,却整理不出思绪,唯有喝喝酒,吃吃肉。
没了祈萨的针对,气氛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时不时总回荡着祈告太子那大锣嗓子的笑声,与推心置腹的热情直语,羡王只用偶应和几句,一会下来,被这热情的祈告灌了不少酒,酒意半熏。
这时祈萨整理好了思绪,不甘的挣扎道:“王爷读的书多,能说会道,讲的倒是很好,只不过我们的国民却要为了这表面上的歌舞升平美好盛世,而一波又一波的送出去给人做奴隶。当我们大口吃肉的时候,每一年都会有大量的子民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因为被视作物品,不再拥有人权,这样的和平,我想我们的子民一定不想要。我们国家虽然穷,但是却穷的有骨气。王爷既然愿意保那些闲散的百姓出国务工时的安全,倒不如再诚意一些,也给每年遣送的劳力一份保障。”
他还当他有理了!
十四笑了,那笑颜如同春暖花开,本就生得一张天姿国色的脸蛋,这一笑连一直摆着一张好似谁都欠他钱的祈萨,也略微一怔,看呆了半响。
更何况早被她人格魅力迷得七荤八素的太子祈告了。
直叫一旁的少年人恨得咬了好几次薄唇:盯着他家王爷看得眼都直了,一点不掩饰的情绪明晃晃写在脸上,那不正经的样子…
穆海棠是又气又怒,憋了半响,却只能在脑海里搜刮到这么一句骂人的话:臭不要脸!
反观十四,笑过以后,倒是未曾把笑颜及时收起,只继续带着那明晃晃地笑颜腹黑的说道:“也对呀!多亏了祈萨一而再再而三的深入谈及这些细节问题,本王这不灵光的脑袋是忽然顿悟,想起了点事。本王也是这会才想到,你说,就眼前所见,对于我凤国,长期下来可是吃亏了呢,一直往我凤国涌入的劳力越来越多,不正是映衬着本国同样越来越多无业可从的百姓干瞪着眼,唯有盼望国家抚养么?不成不成,这样长远下来,本王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到时候国家万一无力抚养这些无事可做得百姓,比当民怨四起!”
她说道这,那灿烂的笑颜说收就收,一时间自态散发出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这是他们未曾见过的,但海棠却早已瞧过多次,心中略感得意:我家王爷也是你们这些野蛮人敢肖想欺负的?那是你们没见过我家这口子生气的结果。活该!
十四收了笑意,只听她一转语气,接着说道:“交易这种东西,素来是利益往返。总不能因着我与祈告哥的拜把交情,就把自己的国家根基给掏空,便宜全上赶着送出去,毕竟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祈告哥,回头和书上关于百姓散户入我国务工的人数,我看还是圈定一个数字,总不能太多,多了不止我难做,也苦了我国百姓不是?”不怒而威,浑然天成的上位者萧杀之气,竟让人再也无暇去赏析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从新认识这个人。
她话说完,太子祈告在酒意之下竟也胳膊肘外拐,冲着他阿弟祈萨叱喝道:“我妹子好心好意给咱们国家谋来福音,你小子倒好,一毛不拔的斤斤计较,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你这份聪明算计放谁身上不好,捡我妹子好说话,上杆子了是不!”
祈萨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本想着趁热打铁,谋求更多福利,毕竟即便谋求不成,至少争取了不是,这交易他也心知肚明,得做!
毕竟说句难听的,有了这样的约定,慢慢自己的国家也会好起来,甚至疯狂点想,以后一旦国力昌盛了,到时候再来打战,最次总能多胜利几场吧,毕竟物资也可以换成军用装备,积少成多,慢慢地,总是越走越有益。
哪不知提出交易的人,却没有交易人的耐心,也不知是不悦他得寸进尺,还是果真也如她所言是忽然想到的,竟提出这么遭,如果这话接桩不当,指不定这和书一事便得泡汤。
所以他自种的苦果,明明是为了国家着想,却也是他得寸进尺越过了线,被倒打一耙,自然有苦说不出了。
“来来来,妹子喝酒,咱们别管这贼精贼精的小子,和书当初怎么签的,咱就怎么定,也不用再改动了。”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不不不,还得改动,加上妹子所说的什么限定人数,还有些什么隐患让妹子为难的只管提,反之哥哥信得过妹子,这事就由妹子定。”
十四笑笑,将酒一饮而尽,心中却想道:你倒是说的简单,回头你往你老爹那里上报,彼时还得杀出什么谋臣来千方百计在条款上费尽心思,局时还不一样少不了与他们一番太极。
不过没事,一步步来。
说好了要在下一年海棠生日的时候,送个和平的蛮国景象作为寿礼的。
她,自然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