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一片安静,周夫子续道:“既然没有问题了,大伙儿便各自取了笔墨,尽情泼墨挥毫,指点江山吧。”
语毕,步下高台,行至台前的一面大鼓前,取出鼓锤,用力一击,高声呐喊:
幽幽西山,灼灼桃林,永宁四十六年二月,桃花缘,咏白茶,起墨台咯……
数百学子提笔挥墨,各自再茅屋之内苦思冥想,组织自认绝妙的佳句来。
周夫子唱罢,冲着高台一侧静静独立的沈牧笑道:“沈牧,你就不去场中看看?”
沈牧拱手道谢:“多谢夫子,若非有夫子相助,晚生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么多的学子!现下他们正在沉思文章,沈某实不敢打扰,还是静静看着便好。”
周夫子道:“如此也好,文思涌泉之时,最忌讳有旁人干扰,就让这些后生们妙笔生花一气呵成吧。”
沈牧道:“晚生尝听人颂扬夫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今日这等盛会,夫子能否也赐教一番?”
周夫子笑道:“老夫已许久不提笔词了,这胸中乾坤早已抛却的七七八八,还是不献丑了吧……就让后生们去争个高低便好。”
沈牧应了声是,还要再说,便听到场中一人扬声呼唤:“周夫子……周夫子……”
周夫子抬眼看去,却见一人提着个酒葫芦奔将过来。
周夫子手指那人,颇为无奈道:“孙学究,你瞧瞧你,这穿的是甚么模样,有伤风雅,有伤风雅。”
沈牧扫了一眼来人,只见他三十多岁模样,续着一撮羊角胡子,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短袄,袄子上绣着几朵牡丹花,下半身则是一件羊毛长裤,脚上厚厚棉鞋,两只鞋竟不是一双模样,头发盘成一个圆球,用棉枝随意束缚。
这等模样,却不像个读书人,倒似一名乞丐儿,不……便是乞丐也不会穿女子的红色花袄。
那人听到夫子如此一说,不以为然道:“衣着本就是裹体之物,有甚么不可穿?有何风雅可伤?农桑之前,皆以树叶、草绳遮掩,难道咱们祖上先辈们就没风雅可言?夫子一身衣服,怕是要二两白银吧?这二两白银可是寻常百姓人家一个月的口粮,若是为了衣着得体反倒去饿着肚子,以夫子看来,到底哪个更合适?”
周夫子被他这么一阵强词夺理,绕是修为再好,也已气的够呛。倒是沈牧听了,顿觉神清气爽……这话说的并无半点毛病。
周夫子道:“你这家伙,老夫不于你理论,说吧,找老夫有甚么事?”
孙学究晃了晃酒葫芦,道:“酒壶空了,没酒了。没酒喝,就没办法写出文章来!”
周夫子道:“还想着喝酒?你这就是典型的醉酒误事。当年科场,若非你醉酒耽搁了时辰,如今只怕早已有了官位了!”
孙学究道:“有人求财,有人求官。我偏喜欢喝酒,这又有何不可?”
周夫子气道:“唐唐读书人,以酒度日……老夫实在不知说你什么好!”
孙学究不以为然,笑道:“既然不知如何讲,那便麻烦夫子给我弄壶酒,如何?”
他将酒葫芦轻轻递上,沈牧见那酒壶油渍斑斑,以被磨的油光锃亮,想是用了许久年月。
沈牧轻声问道:“夫子,这人是谁?”
周夫子轻叹一声道:“他是孙一可,因为自视清高,常常口出狂言,又好酒易醉,旁人只当他读书读疯了,便只叫他孙学究!”
孙一可见周夫子和身旁那青年窃窃私语,却不于他打酒,便催促道:“夫子,方才您不是说过,这里吃喝尽由沈官人支配,我只不过讨壶酒……怎的好像是要去摘了日月一般为难?”
周夫子不屑于他为伍,拂袖道:“沈官人就在眼前,贪酒,你可直接问!”
孙一可早已猜出周夫子身侧那人怕就是这次盛会的资助者,听了这话,拱手道:“沈兄,麻烦……”他说的简明扼要,将酒壶又递到沈牧面前。
沈牧对此人颇有好感,他那一番话听起来的确令人不悦,可是古往今来,真正的贤人雅士哪一个不疯癫的。所谓的疯癫,不过是看的更透彻罢了。
沈牧道:“孙兄想喝酒?”
孙一可道:“不错!”
沈牧道:“我这里的确有酒,上好的桃花醉。但这酒可不是谁都能喝的……”
孙一可听到“上好的桃花醉”时,眼睛都直了起来,慌道:“怎样才能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