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竟是点百晓庄四书之首、倒拖长剑的陆青云!
薛平贵嗜血残毒,平生杀人无算,在号称“天下至阴之地”的三恶道总坛打滚了大半辈子,对阴邪之物极具灵感,瞬息间一股寒意掠过心头,却是自他艺成出道以来末会有过、压迫至极的逼命之感,竟生出了暂避其锋的念头。
那青袍书生不过二十出头,修为、历练均不及堂堂兽王,但他生性谨惯,迟疑不过一瞬,突然迅速倒退,飞也似的掠出林间空地!
“好明快的决断……可恶!”
薛平贵见他二话不说立即走人,吃惊之余也跟着要离开,岂料原本动作僵硬的陆青云倏然抬头,披面乱发中射出两道青荧冷芒,空洞的目光犹如鬼魅,仿佛盯上了他满身阴邪之气,挥剑迳朝薛平贵而来!
“兽王”是当时邪道一等一的万儿,那陆青云不过是个土财主出身、走报机密的情报贩子,两人武功天差地远,若在平日,恐怕连对决的资格也无。此时赫见陆青云挥刀扑来,薛平贵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打……打不赢!这个家伙……老子不是他的对手!”
纵横邪道十余年、大小会历百余战的喋血生涯,将狼首瞬间萌生的求生本能与经验判断浓缩成一个字,足以决定生死关键的一个字—逃!
此生头一次,统率无数狰狞恶兽的薛平贵选择了不战而逃。
这个决定拯救了他的性命,却无法拯救其他人,从山下追杀赭衣少年的那拨水匪,恰恰在此时闯了进来,后头还跟着另一拨援兵,人数在黑夜中难以算清;一遭遇手持长剑的陆青云,顿时掀起一场鲜血泼溅、肢首乱飞的恐怖屠杀……
苍老低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伴着呢喃似的缓慢语调,很难想像老人所描述的简直是一幅活生生的人间炼狱。在那个充斥鲜血哀嚎的夜里,出乎意料地有着皎洁的月色,仿佛是一出刻意为之的讽刺剧,一切荒谬的情境似都满溢恶意,令人不寒而傈。
冥王身子微微前倾,双掌交叠,垫着尖尖的下颔,仿佛被老狼主话中的魔力所慑,喃喃道:“那……是什么?是什么东西,改变了陆青云?”
“三十年来,我几乎夜夜都梦见那一晚,又回到那个血流漂杵的月下林地,不断思考你这个问题。”
薛平贵低声道:“没人告诉我那是什么,我也再没有机会问一问你那死鬼师傅,但我以为他想让我和尸王一看的,就是改变了陆青云的那物事。”
“说不定,我们根本就问错了。”老人淡淡一笑,垂落稀疏银眉。
“不是什么东西改变了陆青云,而是‘陆青云变成了什么’。”
“那夜非常诡异。我施展轻功,原本已逃离了现场,让追杀赭衣少年的那一伙去面对陆青云那个怪物;但不知为何,后来我又忍不住折了回去,才发现那抢先逃走的青袍书生也回到现场。
“他提着鲜血淋漓的长剑,躲在树丛之后窥视,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迸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光芒,苍白的面孔扭曲狰狞,便如恶鬼上身一般。你如身在现场,或许会发现我的表情也与他一样;极有可能,我们都想到了同一件事上
“倘若……倘若能控制这种力量,制造出一群如陆青云那样的鬼东西,莫说是一统武林,就算要打天下、做皇帝,哪有什么办不到的!陆青云不过一乡绅土霸、钻营之徒,武功稀松平常,那柄长剑更是中看不中用的蠢物,但这一人一剑在那一刻却化身为战神,两拨二、三十人就这样成了一滩稀烂血肉,无一生还。
“只是,我和那书生都想错了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