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韩巧儿多见场面,不慌不忙,欠身福了半幅,晕红双颊,细声细气地说:“侍卫大人早!韩大爷早。”
扭着小腰走进桌畔,一反平日蹦蹦跳跳的模样,步子轻碎、细腰款摆,行走似是有些吃力,别有一番妩媚婀娜的女人味。
巧儿将洁口的木齿与药膏。整齐排入一方小红漆盘。端至榻前。
那膏盛装在有盖的琉璃小碗里。以桑槐嫩技煎水熬膏,入姜汁、细辛、甘草、细盬,以及乳香没药等珍贵香料制成。
巧儿将椰条上的露水抹净。沾了琼绸碗里的玉色细膏递给安生,以手绢盛接他嚼碎哺出的青渣;接着香汤漱口,温水洗面,最后点上一碗提神醒脑、开胃通肠的松针玉露茶。总算完成了王侯府中的晨问梳洗。
韩秋色看得是瞠目结舌、艳羡不已,忍不住大摇其头。
“妈的!怎么我就没遇上这种好事?”
老韩呼天抢地:“韩丫头!你盘上还有几枝,那豌豆泥似的糖膏老大一碗的,对上开水能冲它个满满一壶。长幼有序,我跟这小子是拜把子的,你也服侍我一下罢。”
巧儿抓起剩下的柳条往窗外一扔,冷笑:“韩大爷的嘴巴大,柳条不顶用。待会儿我去我去厨房拿把葱来。给韩大爷沾沾韭酱凑合凑合。”
韩秋色正想抗议,却被韩巧儿小手一推撵了出去。
“韩大爷,我伺候侍卫大人更衣。麻烦你回避一下。”
“回避?他全身上下有哪一处,是你看得我看不得的?”
韩巧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满脸得意振振有词:“韩大爷是平民百姓,平民窥人隐私,有伤风化,至少要打三十大板;若亏礼废节、冒犯朝廷官员,论的是‘不敬’之罪,小则下狱,大则充军。为了胡大爷好,你可千万别看。”
韩秋色双手抱胸,哼笑道:“偏你看了没事,我看就要下狱充军?”
“我是服侍大人的小丫头,自然没事;若韩大爷也做了小丫头,一般的没事。”
韩秋色一口痰憋在胸里,噎得捶胸顿足,忙抄起桌上的茶壶仰头就口;连吞了几口冷茶,陡然间明白过来,对巧儿一竖拇指:“好你个丫头!嘿、嘿。”
冲着安生一指,贼眉溜溜,忙不迭地晃闹摇头,淫笑道:“好你个小子!呼、呼。”满脸的猥亵暧昧,嘿嘿呼呼地踅出门去。
巧儿小脸胀得通红,气鼓鼓地把门掩上。背转身来。忽然变得扭捏羞怯;捏着裙角定了定神。才低着头小步走回床前。为安生解衣擦拭。安生见她身子微颤。大起怜爱。低声问:“还疼不疼?”
巧儿又羞又喜。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昨……昨晚不疼。今儿疼。”
音细如蚊纳,吐息热烘烘的。羞得连眼都不敢抬:“走路都疼。”
安生心疼不已,轻捉住她一双小手。只觉入掌滑腻,如数细粉,柔声道:“别弄啦。你先歇会儿。我自己来行了。”
见巧儿乖乖任自己握着手,鬓边颅际垂落几缕散发,胸中温情涌现,忽觉两人无比亲昵,却非肇因于昨晚的荒唐缠绵。而是在这间屋里,在并坐共食的那一刻便已定下缘分。
两人双手合握,并肩坐在榻缘,片刻安生忽然一笑,又问:“你不恼我?”
巧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又跟着点了点头。自己却“噗哧”笑了出来。
“昨晚不恼,今儿恼!‘她晕红双颊,娇娇地抬眼一瞪,终于又回复成那个俏皮活泼、快嘴利牙的韩巧儿。”
真是连走路都疼呢!疼死人了。“安生心生怜惜,笑道:“你心里不舒坦。只管骂我好啦,总之……是我不好。”
“我是个小丫头,大…大总管都跟我说啦…怎能骂相公?”
巧儿悄脸飞红。娇羞的模样分外惹怜:“你……也没有不好。你待我挺好的,我……我很欢喜。”
安生脸也红了,与她并坐一会儿,才省起有此体己话要嘱咐;自己虽未察觉,倒也有几分丈夫派头。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也替我好好照顾姊……大总管。”
“要你来说!”
她瞪他一眼,噘起小嘴:“我一向都照顾得好好的。你……”
话到嘴边又吞回去,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安生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巧儿双肩抖动,静坐了片刻。才捏着手绢拭眼,强笑道:“也不好让韩大爷等太久,我服侍你更衣。”
替他里外换过一身新衣,在床头留了个小包袱,收拾漆盘瓷盆等,低头退了出去。
韩秋色咬着长草踱进门来,跨开而踞,双脚乱抖。一双贼眼不怀好意。
“看不出。真是看不出啊!”
他啧啧摇头,语多感慨:“你小子一副老实相,采花居然采到大总管的贴身侍女头上去了,真个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发春小狗到处骑’,色胆包天,大有前途啊!”
“老韩,你就别消遣我啦。”
安生一点都不想陪他抬杠。
“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是为了干这个。要不生给你那一副做甚?老子在天下各地的花楼纵横多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见安生唉声叹气的,更是频频安慰,道:“莫担心,日后老哥有机会教你几部道门双修术,保管你受用不尽。”
“你们鼎天剑门怎么都专练这些?”闻言,安生差点晕倒。
“武艺即人生嘛,你小子懂个屁!”
老韩猥亵一笑:“昨晚吃独食的事且不与你计较。老韩大人大量,今儿专程找你去看姑娘。你良心要没拿去喂了狗子,趁早反省反省,下回改进。”
“什……什么姑娘啊?”
安生一片茫然。
“拿魔剑砍人的姑娘。”
韩秋色不由分说,硬拖他出门:“你忘啦?魔剑的宿主,那水灵水灵的丫头。咱们瞧瞧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