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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故事九

被年轻道人湛然的眸光扫过,张铃若似一只受惊的小鹿,脸颊潮红,眼波轻泛涟漪,惊惶之色仍未退去,又多了几许恐畏。

张浩威心下戚然,惧这道人将主意打到爱女身上,便硬着头皮开口道:“道长仙师,小女浅薄,还请..”

“贫道还未说话,何用尔来多嘴!?”许雨铭微皱眉头,打断了张浩威接下来的话。语罢,目光望向宫墙处,似在等待什么。张浩威司水流等人见他不语,更加不敢再次多嘴,生怕这手辣心黑的聚气境道人将他们顺手灰灰了。

少顷,那宫墙上一条黑影一闪而过,几息就到了许雨铭身前,几人定睛一看,是一条蒙着面巾的黑衣大汉,正疑惑间,又有三条黑影顺次而入,这三人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大布袋,里面鼓鼓囊囊似是活物。

许雨铭走到那张铃若身前,俯视着这救过他一命的少女。碧裙少女是极害怕的,但她依然抬着头,如水的眼波定定的看着这道人,眸光中有脆弱,有恐惧,有忧郁,更有倔强。

张浩威心中焦急,生怕许雨铭一个心气不顺,一掌就毙了张铃若。顾不得手中重伤的司水流,抛弃了自己身为一城副城守,后天巅峰高手的尊严,直接跪在了地上,道:“道长仙师,放过小女吧,张某愿为仙师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只求放过小女..”

少年道人瞥了一眼张浩威,未发一言,眸光流转,依然定定的看着那碧裙少女。此时张铃若抬头跟许雨铭对视,这才发觉,这少年道人是极俊俏的,几番交手,其身上竟然还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个简单的道髻盘在头上,青色道袍映衬着修长的身躯,墨黑色的发丝在额前飞舞,一双星眸定定的看着自己,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且不提少女心中复杂的心思,那重伤的司水流没了张浩威扶着,趴在地上,目中怨毒之色充斥,但他不敢抬起头,只是在心里狂吼着:“这臭道士,竟然想占有我看上的女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许雨铭拂了拂袖,没在看这几人,转身向宫门外走去。那三个提着布袋的黑衣大汉紧随其后。另一个黑衣大汉却是身上死气一闪,几息就到了张铃若身边,扛起碧裙少女,就要飞身跟上许雨铭。

张浩威见状心中恨极,再顾不得少年道人还未走远。咬牙出掌,袭向那扛着自己女儿的黑衣大汉。

黑衣大汉却头也不回,一只紫青的不似生人的手掌反手拍来,正对着张浩威后天巅峰的一掌拍去。

“砰”。张浩威被一掌打退五六丈,嘴角溢出血丝,惊骇欲绝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一丝黑气转眼隐没而去。不由得惊呼出声:“又一个先天高手!”那用折扇的老者供奉将头低的更低,司水流更是不堪,那先前还被他信誓旦旦守护的少女被抗走,这厮却也低下头,对此景恍若未闻。

那几个副城守更不用提,哪里敢多说一句话,只是颤抖着在旁,默默祈祷这场灾难赶快过去,至于那被虏走的少女?是谁来着?老夫不识!

张浩威心中绝望,看着那几个人影劈开宫门,扬长而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自己的女儿没有哭喊,只是那目光中的情绪,让他绝望,心痛。

应昀州,参水郡,彦墨城。

作为散修修真盘踞之城,此城虽超然世俗,但并不比另外几个家族盘踞之城。彦墨虽也是应昀州三十多郡中的修真六城之一,但何为散修?乃是机缘巧合入修真一途,此类修真往往机缘有限,荫泽自身足够,但再进一步极难。修真家族则不同,大多是祖上出过筑基境修真,有祖传修真功法及法器丹方之类,可传承不绝,而筑基修真的后裔嫡系血脉又极易出现有灵根之人,所以此类家族势力雄厚,霸占一整个巨城,全郡凡人都要为其奔走劳碌,收集修真资源。

而此彦墨城,则是一些散修盘踞之地,地位稍逊于修真家族之城,但这些散修在世俗眼中仍然是神秘,强大,恐怖的聚气境仙师。

此城为方形,占地方圆四百里,城中央有一道天然灵气之泉,乃地脉灵气稍微泄露而成,灵气翻腾不休,喷涌循环,若有聚气境修士在此运灵修炼,绝对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灵泉周围百丈外矗立着三座高塔,泾渭分明,代表着城内的三股散修势力。其中黑色的千丈高塔是城中最高的建筑,塔尖灵气涌动,整个塔身墨光流转,极为不凡。

这黑色高塔中,第九层处,一个白发老者正俯视整个巨城,千丈的高空,看地面的房屋比指甲盖还小一些。这老者身后站着一个面目威严的中年人,中年人看着老者的背影,眉头皱起,道:“风老,还有四年就到了六城之会,我若提升不到聚气五重境,如何为我彦墨争取更多的利益!?”

白发老者缓缓转过头,身上竟穿的也是一件道袍,其目中蕴含岁月的沧桑,道:“白道友,贫道停留在聚气五重境四十三年,再无寸进。贫道镇守我彦墨,时至今日已有一百一十七之龄。每次六城之会,我们散修一派,最为弱势,若不是顾忌贫道这个聚气五重境,那些家族恐怕连汤都留不下给我们散修,所以,你若能突破到聚气五重境,那是再好不过。”

威严中年人眉头皱的更加紧了,道:“风老,你也知此道理,那此次这事,你帮还是不帮!?若成,我白某突破聚气五重境,此次六城之会,白某定为我彦墨散修争取更多利益!若不成,先前所许给风老的酬劳,仍然算数!”

那风老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你的酬劳让贫道很是心动,但此事,会动摇我彦墨之本,容老夫再考虑考虑。“

白姓中年人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缓缓道:”风老,除了那件残破的法剑,白某再加一瓶[培元丹],此丹白某一年才能炼出两瓶,而且失败几率极高。”语罢脸上露出肉痛之色,掏出一个玉瓶递到老道手中。

“恩,白道友既有心破境,贫道自当助道友一臂之力,道友若突破,我彦墨就有两位聚气五重境,六城之会可为我彦墨散修争得更多的利益!”

彦墨城有十万凡人,其中后天高手不计其数,先天高手更是有上百位,比之那些凡人城池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过无论是先天大高手还是后天武林高手在彦墨城都不敢有丝毫的违规越矩,实质上这些人都是为环绕灵泉的三座高塔内,那十几位聚气境修真服务的。

城西方圆一百里,是五万凡人耕作之地,乃是聚气四重境的张仙师赐予的灵谷种子,令这些凡人日夜耕作,然而产量却不尽人意,一年下来这五万凡人总产灵谷还不到十斤,大多数灵谷都不结果实。此谷方是张仙师偶然得到,种植得灵谷可食,有增加灵气运转之能。可谷方残缺,谷种也与方中描述有出入,毕竟是散修,自己琢磨完善了谷方,毕竟不是原版,只有少量才得以结出灵谷。

城南则是那些先天大高手的聚居地,每每可见楼阁水榭,假山庭园,都是这些先天高手各自的园林庭院。在此城没有世俗的规矩,只要完成聚气仙师交待的任务,这些先天高手便可以像土皇帝一般,那些凡人更是被他们视为奴仆。

参水城与彦墨城同属参水郡,此刻这官道上有一架马车极为吸引目光,此马车前面是一个黑衣大汉驾车,车后却跟着三个同样装束的黑衣大汉亦步亦趋。

那马车极快,后面那几人看似行走缓慢,却不曾落下,始终亦步亦趋跟在车后。许雨铭盘膝坐在马车里,轻皱眉头,这几个炼尸做苦力是很好用,就是太招人注目了。虽然他现在的实力不怕世俗的麻烦,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在思量间,马车的侧间传来一声轻吟,一个清秀的女子探出头来,睁着有些惺忪迷茫的眼神环顾马车里,最后落在许雨铭脸上。

神情陡然变化,惊恐,畏怯,担忧这些情绪都在眸光中掠过,女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张铃若是极聪慧的,此时她已想起了事情经过,心中有些悲戚,但又有些解脱,父亲已经没事了,但自己被这年轻道人带来,一个弱小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许雨铭没有理会张铃若的目光,自昨日到今日,那些城卫军的惨状依然历历在目,不停在脑海里穿梭浮现。他现在心底惶恐,好似挨了当头一棒,回顾自己这几年以来的事情,非常后怕,就像大梦初醒一般。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他的身体和意志,在做一些残忍暴戾的事情。他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他自己的本心,一个淳朴早慧的少年,怎能狠下心杀死自己儿时的玩伴?

揉了揉眉心,许雨铭有些迷茫,他现在好像找回了那个真正的自己,待人和善,没有戾气。他想起了白衣人交给他的[聚气要诀],愈加确定,那白衣人,绝不是单纯的为了结与先祖的因果,自己,或许只是他的一个棋子,但自己又能怎么做呢,只能变得更强,才能慢慢拨开迷雾,找寻真相。

下定决心,许雨铭不再迷茫,转头看向那个清丽的女子,轻声道:“你莫要太过担忧,起初我掳你来,是为了报复你骗我丹药一事。但有些事情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不会再为难你。”

张铃若看着眼前的少年,着一身道袍,但面目却是个俊俏的小后生,清澈的目光中有压抑,有无畏,有忧愁,却没有了昨日大开杀戒的戾气与无情,感觉这少年有了一些巨大的变化,仿佛跟昨日的杀人魔鬼不是同一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心中一痛,脑补了一番这少年有着怎样的过去,他杀人是不是不得已而为之,定然有苦衷等等。许雨铭看着少女眼中的惊怯变淡,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些..母性的怜惜?

许雨铭被看的心中一毛,避开女子的目光,看向马车窗外。

此刻马车已经进入到沧月府地界,沧月府毗邻彦墨巨城,乃是这座散修巨城下辖的一个经济要地,彦墨城所需修真资源,珍奇草药,珍禽异兽,沧月府内均有易转。寻常凡人城池极为少见的后天大高手,在沧月府是家常便饭就能见到,就连先天大高手,也偶尔能出现几个。

有些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道长,还不知你名讳?”许雨铭转过头来,星眸扫了一眼鼓起勇气来的张铃若,想起自己前几日做的事情,不由有些失笑道:“我前几日杀了那么多人,你不怕我,还敢与我搭话。”

张铃若闻听此言,有些伤心的微微低头,是那些城卫军,想起了那些鲜活的生命,又想起了那日的惨烈。片刻,又抬起头来,眼眶有些红但带着笑意道:“你说了不会为难我,我相信你。”

许雨铭稍微一愣,有些搞不明白这女子在想些什么。犹豫了片刻,道:“我以前确实..被一些东西遮蔽。我说我抢夺丹药,杀人,这些都不是出自本心,你信吗?”

“嗯。”

“虽然我不是本意,但我做过的事,我不想找任何借口,我杀了那么无辜的人,确实难辞其咎。你为何不恨我?”

“...”

许雨铭看着女子低下头不语,忽然心里有些奇怪,自己为何要对这女子说这么多无用之言,自己只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自嘲一笑,语气变的有些冷淡,道:“看你身上衣裙破破烂烂,稍后我为你置办一些干净的衣裳,再给你些盘缠,你自己回去参水城罢,想必你父亲已经担忧你多时了。”

“我不走。”

许雨铭皱起眉头,道:“你说什么?”

“我不走,”女子微抬起头,一双明眸似水看着许雨铭,“你道法高强,就连身为先天大高手的供奉都不是你一合之敌,我想跟你学法术。”

许雨铭略一思量,便失笑道:“你是为了你父亲?”

女子不语,许雨铭看着她,忽然笑道:“你父亲城守之位不稳啊,不到先天,始终有些受制于人,想必你是怕那司水流对你父亲不利。你是想借我的势,来帮你父亲么?”

张铃若眸光不闪不避,还是那样看着这个年轻道人。

“好聪慧的女子,你是看出了我身上的变化么?”许雨铭揉了揉眉心,道:“我现在回归自我,确实不能在心境上留下破绽,待我修为稳定,就回去参水帮你一次吧。也算偿还这几日夺丹杀人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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