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侯说得好!商贾多有奸猾之辈,合当以此策治之。”天子抚掌大笑道。
这些商贾们一面利用这高祖、太宗等人的政策挣下了大量钱财,一面又不用负担多少商税。偏偏他这个当皇帝的打仗需要用钱,居然除了卜式以外没有一个商人、地主愿意捐钱表示忠诚,你说他们该死不改死
在天子看来,天下的财富都应该属于他这个上天之子。本来在吕后时期,还有过专门针对商税的商律,不过是被勋贵大臣的一波反攻之后一并废除了。弄得他这个皇帝想要复活商律,也只好换几个名目来搞事情。
没多久,就有一个宦官从外面走进来禀报道:“陛下,治粟都尉桑弘羊在殿外求见!”
“快传!”天子道,“子侯也旁听一下吧。”
四处征伐、修葺宫室、求仙问道、封禅泰山,这几项那个不需要花大钱。对于能给他搞来钱财的桑弘羊,天子自然是十分看重的。
“臣桑弘羊拜见陛下!”桑弘羊拜道。
四十多岁的桑弘羊长相端正,身形壮硕,一张方脸上只有少许皱纹,一脸的精干之色。
霍嬗醒来以后还是头一次正面见到这位没有九卿之名,已有九卿之实的商贾之子。对于这位主持汉室财政之事三四十年,直到昭帝年间才被叔父霍光斗倒的大佬。
不过现在的桑弘羊和霍光之间还没有什么矛盾,甚至于在某些领域霍氏未尝不可以与之开展合作。都是武帝一朝才开始崛起的新贵,和那帮老贵族们属于是天然的政敌。
“免礼!桑卿此来何事?”天子问道。
桑弘羊道:“臣蒙陛下不弃,用为治粟都尉,自当为陛下排忧解难。除平准之策外,臣尚有纳粟拜爵之策可以为国库增收。”
“纳粟拜爵?卿继续说下去”天子很有兴趣地问道。
歧视商人归歧视商人,毕竟重农抑商是国策。在汉室,从上至下历来没有耻于言利的说法。
当年的大长公主刘嫖就相当贪财,为了钱财帮人跑个官什么的那都是小意思。并且拿钱办事,童叟无欺,口碑还相当好。而刘嫖仅仅是当年收受贿赂的大军中比较突出的一个贵族罢了。
桑弘羊又想出能给他搞钱的政策,那必须要好好听一听。
“商鞅之时就已有纳粟拜爵之制,多交粟帛就可以免除徭役。陛下又曾用募民买复之策,以为国库之补益。民间之人多有财富,可许之纳粟拜爵。为了这一官半职,想必有不少人愿意花钱粮买官爵或者赎罪。”
天子点了点头。纳粟拜爵这个政策他当然知道,只不过原来这种花钱买光、花钱赎罪之类的政策一直都只适用于官员。
再举一下司马迁的例子,司马迁为了给李陵辩护,惹怒了天子。后来更是因为李陵被传投降了匈奴,就要面临大辟之刑。
此时摆在司马迁面前的一共两条路,一条就是花钱赎罪,五十万钱就可以免他一死。
但是在他的《报任安书》里提到,自己家里很贫困,没有足够的钱来赎罪,朋友们也没有人出面营救,皇帝的亲近大臣又不肯替他说话。
就是他写信吐露真言的这个好朋友任安,也是历任郎中、益州刺史等职务,也没有出面帮他干点啥。
当时看到这一段课文的时候,霍嬗就觉得司马迁这个人缘不行啊,连个愿意帮他凑钱的朋友都没有,最后只能胯下一凉,挨了那一刀。
现在把这个范围扩大到平民,想必那些有钱人也会甘愿为自己买个一官半职或者爵位,犯了罪的花点钱赎罪也是理所应当的。
“此议甚佳,爱卿回去写一份奏疏呈上来。”天子平和地说道。
“喏!”桑弘羊领命道。随即又将大农一年来的收入情况和平准均输的一些细节都向天子做了汇报。
听到桑弘羊说出大农今年八十万万的财政收入,实行平准之后更是能年增收十万万以上,天子更是觉得十分满意。
霍嬗则是心下暗暗佩服,桑弘羊的这种为官之道正是他立于武帝一朝而不倒的关键。将自己打造成财政领域独一无二的干才,又给天子搞来足以让他挥霍的财富,又有谁能动摇他的地位。
印象中上一次桑弘羊因算缗告缗而被群臣围攻时,他也是来了这么一招。将政策实施以后的大饼画出来,让天子感觉到他的不可或缺。当然也有可能就是正常的公务汇报,人家桑弘羊压根就不担心天子会放弃对他的支持。
对于桑弘羊提到的数据,霍嬗也是一点都不惊奇。景帝平定七国之乱后,汉室每年的财政收入就有七十亿钱。等到当今天子继位之后更是上升到了八十三亿钱的巅峰值。
这个看起来不错的财政收入架不住天子能花啊,仅一次漠北之战的赏赐,就花了二十亿钱,至于那场战争的各项军费再翻一倍也不止。没有足够的财政收入,汉室早就顶不住了。
除了战事以外,天子在其他领域的花钱速度也足以让人汗颜,这个收入水平已经开始有些入不敷出。过两年要是开始修建章宫,恐怕这些平准、均输和纳粟拜爵搞来的钱也不够用。
倒是桑弘羊的地位会稳于泰山。天子越缺钱,就越离不开桑弘羊这个首席经济学家给他理财。
桑弘羊总共汇报了将近一个时辰,天子也时不时提出一两个问题,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便让桑弘羊先下去了。
PS:关于霍光的尚书令一职并无史料记载,就是作者杜撰的。以当时霍氏的地位,霍光是有资格担任此职位的。
郎官、曹官、侍中这些都是在霍去病的帮助下担任的职务。等霍去病病逝后,霍光更是历任奉车都尉、光禄大夫这些职务。
武帝朝的尚书令,不是后来权倾朝野的录尚书事,只是少府的属官,权限也在中书谒者范围内。所以给霍光安排这个职务,纯属作者懒得想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