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三哥!”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赵则骞身后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突然暴起,手中一把大砍刀照着他的背部狠狠挥了过去,留着八字胡的脸上满是骇人的戾气,口中恶狠狠地咒骂道:“赵则骞,你去死吧!”
刀尖在距离赵则骞背部毫厘的地方停了下来,剧烈抖了两下,厚重的大刀便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咣当”从八字胡男人笔直伸出的手中直直掉在了地上,满脸戾气的男人抖着两片胡子,瞪大了充血的眼睛,惊恐愤怒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一段雪亮的刀尖上正滴着鲜红新鲜的血液,薄薄的刀刃上还沾着恶心的碎屑。
李鹿白浑身颤抖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泛白的双手死死地握住了刀柄,然后红着一双眼睛,狠狠一抽,将那锋利的凶器从人体那坚硬又柔软的胸腔里断然拔出,满腔热血喷向空中,化作漫天血雾飘洒而下,有一两串腥热的血珠溅到了她惨白的脸上,而她只是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被洞穿胸腔的身体摇摇欲坠地挣扎着,最终毫无生气地轰然倒地。有那么片刻的时间,现场陷入了一片奇异的安静。
赵则骞感受到背后危险的时候,骤然转身,盯住那近在眼前的利刃,脚下轻点疾速后退两步,同时右手伸到腰间,欲抽出软剑,直取那凶徒性命,然而稍稍抬眼却见到那面目狰狞之人口鼻中正大量涌出鲜血,整个人如断了线的人偶般僵直倒下。然后,他看到了后面的李鹿白。
脚下后退之势立止,足尖用劲改变方向,赵则骞一个飞身落在李鹿白面前。
“阿白!”赵则骞一手握住李鹿白的手,一手去抽她手中沾满鲜血的刀,却感觉到她的双手就像被冻僵的石头一般,死死钳住了刀柄。
“阿白!松手!”
李鹿白茫然地转过视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赵则骞。
“没事了,把手松开吧。”赵则骞伸手轻轻拥过李鹿白的身体,用袖子细细擦拭掉她脸上的血迹,然后在她耳边反复温柔低语,“乖,听话,把手松开。没事了,把手松开。”
李鹿白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身体微颤着,紧握刀柄的手指微微动了两下,想要松开,双手却僵硬如石,动弹不得,直到另一双大手带着温柔的暖意覆了上来,一根一根轻轻摩挲着她毫无血色的手指,温暖的掌心包裹起她的双手,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温情。
“咣当!”染血的兵器掉落在地,李鹿白回握住赵则骞的手,用力地,死死地握住。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赵则骞任由李鹿白将自己的手攥得生疼,一遍一遍地宽慰她。
赵则骁起初也有点被李鹿白果断狠绝的一刀惊到了,待回过神来想上前帮忙时,赵则骞和李鹿白之间已经没有他能够介入的余地了。他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明显已经互通心意的两人,心中却不觉得有什么失落,只有一点点孤独的伤感。
赵则骁看着眼前场景,脑海中捕捉到记忆里的某个画面,心中微起涟漪,嘴角正欲上扬,却又似陡然清醒,最后在嘴角扯出一点自嘲的弧度。
赵则骁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晃掉脑子里的身影,却也只是徒劳。他叹了口气,看了看面前乱糟糟的场面,急于找些事情做做,借此平复心情。
“皇兄,你先带阿白回去休息吧,这边我来处理。”赵则骁上前提醒赵则骞,然后扭了扭脖子,跃跃欲试地看着那些被缴械的叛军。
“阿白?”赵则骞尝试着询问李鹿白的意思,想确认她现在的状态。
李鹿白虽仍旧没有说话,但是却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松开赵则骞的手。
“嗯,那我们先回去。”赵则骞仍旧握住李鹿白的一只手,然后扶住她的肩,让她能够偎在自己的肩头,而后对着赵则骁点了点头,“那我们先走,这边交给你了。”
“皇兄放心吧。”赵则骁笑了笑,然后又对李鹿白道,“阿白别担心,回去好好休息。”
李鹿白抬头看着赵则骁,认真地拜托道:“刚刚那个人,还请四王爷帮忙查清楚。”那人明显对赵则骞怀有别样的恨意,若是不查清楚原委,她心中实难踏实。
“放心吧,都交给我,不会让人害到皇兄的。”赵则骁笑得别有深意。
李鹿白心绪方定,并未立即察觉赵则骁笑中含义,待点头致谢后,赵则骞扶着她离开客栈,两人共乘一骑,慢慢走过兵荒马乱过后的街道,冰凉的晨风吹过她的面颊,血腥味也随之拂面而来。
赵则骞微微收拢了手臂,将李鹿白圈进自己怀里。
“我没事。”李鹿白稍稍放松了之前一直僵直的身体,她知道赵则骞还在担心她,怕她因为眼前所见再次陷入客栈里那鲜血淋漓的画面里。只是,她怕的从来就不是血腥。
“赵则骞,我并不害怕杀人,也没有怪你有所隐瞒,我只是……”只是太过害怕失去,那种得到后再失去的感受,于她来说,才是最最恐惧的事情。
李鹿白未尽的话里带着微微颤抖的尾音,在庆城弥漫着薄雾的晨光里撩拨着冷冽如刀锋般的空气,让赵则骞圈着她的手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阿白……”轻轻的一声叹息,若有似无地飘散在风中。
李鹿白握住腰间那双指骨分明、冰凉如玉的手,像赵则骞之前一样,一根一根摩挲着那微颤的手指,柔软的指腹轻抚过掌心的薄茧,安抚着他:“三哥,这世上有你这个人存在,让我每每想起便能够心生欢喜,这就够了。所以,你以后都要活得好好的,不要生病,不要受伤,一辈子陪在我心里。你能答应我吗?”
赵则骞勾住李鹿白的手指,轻捻着她的指尖,纠缠着上面的一点点温度,双臂越发收拢了一些:“阿白,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我不放你走吗?”
李鹿白回眸浅浅一笑,笑容在冬日的阳光里灿烂明媚,目光清澈透亮,如阳光照入浅水,一眼见底。
“三哥你不会的,因为那样的话,就不是我和你了,就不是我们了。”
我们,只有我和你,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如皎皎明月,如潺潺清泉。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