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紧密的敲门声传来。陈桓策让二人先行回避,由他来应对。然后一路小跑,开了大门。只见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身着方巾大氅,风尘仆仆而来。一见面就说一句:“你等就在这大院子里密谋吗?”
陈桓策一看赶紧行礼,说:“堂长恕罪!”心说这主家总算是回来了。可又暗自叫屈,你这家伙名号“百里顺风”,我即使在内堂密谋,也不都得被你听去。
那男子径直走进院子,一边走一边说:“两位出来吧,某这里主家,即来做客,还望相见。”陈桓策则喊道:“大人、青瀚,是堂长回来了,自己人。”
两人这才出来,那男子看两人,也没个正话。陈桓策赶紧介绍两人,这才换来那男子粗粗浅浅的一个揖:“泸州欧阳不弃,见过赫连大人、牧小兄弟。”说完便吩咐陈桓策:“赶路日久,来杯茶来,别拿你的丹阳银毫,我喝不惯。”
牧青瀚心中暗道:“主家到底是主家,这般颐指气使。”陈桓策取来茶水,泡的是衡州雨前,正是那欧阳不弃所好。欧阳抿了一口,感觉有些烫嘴,撇了撇嘴,将茶杯放在一旁放凉。坐在正堂之上,才请各位坐下。
陈桓策坐在其侧,问:“昨日听闻,有大军袭击西越。堂长您如何进城?”
欧阳不弃看了他一眼说:“淳于显仲带着他的虾兵蟹将都在西门和衡州军对峙,南门都没几个人守卫,我略施了些手段便进来。”
陈桓策说:“果然,我方才还推论是衡州兵马。”
欧阳不弃又端起茶盘:“刘春卿亲自带的兵。”举着杯盖挥了挥茶叶,吹了一口:“看着样子从百川十三山来的。”
他喝了一口,便对着牧青瀚直言道:“刚听闻牧小兄弟谋的好大事,全然也不看是否祸及他人啊?”
这话说的很直接,牧青瀚要找淳于氏报仇自是无可厚非,但书院两度收留与他,他若事不成,彼时追查下来,学堂恐难辞其咎。唐明胤与他有所交情,尚可无视。但眼前这位书院主家与他素昧平生,当然不会舍了家业与他做个赌注。
牧青瀚说:“青瀚有赖学堂各位朋友庇护,已经深感惶恐。如果此去事不成,岂敢再言说学堂。”
“呵。”那主家一番冷笑,“怕只怕淳于氏地牢刑具能撬开我尚礼学堂的地址啊。”
这是对他不信任啊,说话听到也是极不舒服。可牧青瀚终是在他人屋檐之下,也只能在此仰人鼻息。可他原是个酒馆杂役,这事情与他而言不算难事。
陈桓策在一旁打圆场:“牧兄弟于明胤有大恩,在望云楼也相助我等甚多,彼为良友,何必如此?堂长您是大人大量之人,何苦屡屡出言诘责。”
欧阳不弃笑道:“若非如此,我此刻岂能容他在这堂上高坐。”
牧青瀚听着,实在不是滋味,起身便要告离,却被欧阳不弃喝住:“我这里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给我站住!”
一时间整个学堂的气氛变得有些令人焦躁,相比之下,昨夜西城交战虽然激烈,此刻也显得比较平静,淳于显仲靠在城墙小睡了一会儿。刘春卿虽然昨夜攻势凶猛,但知道拂晓前,也未能攻上城楼。终究是轻装袭击,攻坚而言确有不利,但真正让他在优势兵力下还未能克城,实则另有原因。
淳于显仲有些乏了,但睡得并不舒服。毕竟靠在冰冷的城墙上又能有多舒服呢。紫袍走上城头,昨夜他也在望云楼上指挥王宫卫队组织由漓秀湖入城的敌兵,一夜激战,终是没让衡州军登岸。
他走到淳于面前,轻轻的推了推他。淳于本就睡得不沉,一番推搡也就醒了。揉揉眼睛看了看,伸出手去被紫袍扶起来,叹了一声说:“国师辛苦,昨夜也是没睡吧。”
紫袍答:“食君禄,不言苦。又谁知衡州王突然发难呢?”
“突然?我看并不突然吧。”淳于显仲说道,“前者横浦关失守之前,守将给本王上了一道军奏,言说崇义军作战特征。现在想来事情并不像之前所想那么简单,柳森柯也不愧为当时枭雄。如今杨南浦不在,西越城乏良将可用,只得等三弟率军来援了。”
紫袍则趁机恭维道:“即使如此,昨夜刘春卿攻势那样凶猛,大王不是也指挥若定,泰然退兵吗?”
淳于显仲笑了笑了,走在城墙上,望着城墙下未尽的烽烟和两军的尸骸。摸摸了眼前的大炮,只说:“这哪是我指挥的好的,实在是这洋人的火炮实在好用。也是巧了,一个月前,刚从南巡城船运来三十门查理阿多曼卫城大炮,说是洋人在蓝河港走私查获的,都是全新的洋码子,一轰一片。难怪一百多年前,吴威王可凭借大江之险,愣用大炮轰走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单骁铁骑。”
紫袍说:“火炮之利,世所共见,此番若与吴王借姻亲而盟,以后便不缺火器了。”
淳于显仲则说:“说远了,你看这城下,虽未进攻,但依旧将全城围的像铁桶一般,我刚刚仔细数数,这城下似有两万之众。”
紫袍也说:“可能还不止,王宫卫队报告说,用西洋镜看,端山南麓还在不断出现新的兵马,而且似有投石机和攻城锤的部件运输而来。”
“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刘春卿用兵,不仅喜欢阴诡诈术,而且擅长阻人通信,就怕咱的传令兵一个没有冲出去。如此何来援兵?”
紫袍说:“根据年前约定,大王向吴王求娶的公主已经出发,想来这几日就能抵达蓝河港。三王爷必定要派军护送,由此不过半月,援军必至。”
淳于显仲则担忧道:“护送个女人而已,老三会派全部的人马吗?而且没有我的命令,戍柳营此刻只有杨南浦有权调动。”
“若是主城长期没有往来,以三王爷之才,当能料到此处生变。两城之间经苍河入大蓝河而相通,去只需一日,来则需两日。若是率军三日也到了,派军来看此处知晓情况,回往南巡,也不过朝发夕至。”
“哼。”淳于显仲只冷笑道,“就怕他顺水推舟。不过有这三十门炮筒子,坚持半月尚有可行。另外,无论如何,我们也是要等到正月十六的。也多亏了是刘春卿,要是书冠剑,此刻怕早已城破了。”
“说到正月十六还有还有一件事。”紫袍觉得淳于显仲此时疲累,说些坏消息只怕也不会发太大的火,便说:“今早地牢值班来报,昨夜狱兵皆来西门,牧青瀚趁机跑了。”
“什么!”淳于大怒,但也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吼,只骂道:“枷锁脚镣加上牢门,就算没人,他怎的能跑?”
紫袍说,从现场看,地牢中当有开锁高手,如今牧青瀚身上应该只有他特制符文枷锁还在吧。淳于显仲压了压火,说:“也是昨天事态紧急。那望云楼其他的女子还都关得好好的吗?”
“臣昨夜一直在望云楼督战,今早还检查了一下,都在。”
“那就好,本是锦上添花之物,丢了也就丢了。”淳于显仲摆摆手,也就没说什么。
这时突然有军士来报,说尚礼学堂堂长欧阳不弃求见。这倒让淳于显仲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说:“廖北楼的狗腿子?他来干嘛?叫他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