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酒杯化为粉末的一瞬,火凤凰的神力微微逸出,桃树下的青年似有所感,猛地抬头朝修言楼的方向望来。
元启撞上窗边那双格外冷漠清冽的眼,神情一怔,眼底随即露出疑惑。
他在梧桐岛和凤隐朝夕相处小半月,即便凤隐蒙着脸,他也识得出那双眼是谁。
但这般冷冽的凤皇,却不是他在凤岛看见的任何模样。
凤隐不是说闭关修炼吗,她为何会来鬼界?又为何望向他时会是这种目光?
上白认得出凤皇,元启却不该认得出。元启不过轻轻一瞥,便将疑惑藏在心底,收回了眼。
凤隐在元启望来的一瞬并未躲闪,见元启收回目光,她指尖轻撵,青瓷粉末从指尖划过落在地上。
一旁的小跑堂被凤隐逸出的神力骇得瑟瑟发抖,若不是凤隐将他定住,他早就没出息地跪倒在地了。
“华姝见过殿下。”
不远处,天宫最尊贵的女君低下头,白皙的脖颈露出,声音中的敬仰不加掩饰。
长安街上的女仙女妖女鬼们望着桃树下的两人,心底暗想以元启神君的身份,如今三界中只怕也只有这位位列天宫五尊之一的华姝公主敢上前请安了。
听说元启神君千年前入清池宫避世后从不见外人,只在每年此月此日出清池宫入鬼界。也不知他为何如此,只知他年年守在长安街这一株桃树下,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出现一般,这千年不曾缺席过。
元启垂眼看着面前低头请安的华姝,眼底拂过一抹冷漠。
没有听见元启的应答,华姝心底隐有不安,抬头笑道:“前几日我遣红雀入清池宫,没有见到殿下,长阙仙君说殿下您出宫游历去了,所以我特意……”
“你要见我,何事?”清冷的声音响起。
这怕是千年来元启在长安街说的第一句话,他开口的一瞬,满街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华姝眼中露出一点尴尬,她为元启在天宫做寿的事三界尽知,如今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承认还未得了元启的同意吧。
“几位上尊前几日小叙,都道许久未见殿下了,我想着殿下这几日会来此处,便来请殿下去天宫一聚。”华姝轻轻万福道,回得滴水不漏。
元启眼底现出一抹玩味:“是吗?公主如今总掌四海,倒是有心了。”见华姝神色一滞,他即又淡漠道,“既然公主今日来了,便给我带几句话给几位上尊吧。本君喜静,不爱出清池宫,日后你们每年的请安便免了吧,几位上尊和你掌管仙族政事繁重,这叙旧,亦可免了。”
都道清池宫的元启神君是个冷冰冰又生人勿近的性子,今日这一瞧倒是不假。华姝公主如此个大美人儿,又是天宫五尊之一的身份,竟也只得了这么冷淡疏远的一句。街上瞧热闹的众人望着尴尬的华姝,虽心底暗爽,但皆心有戚戚。
“殿下!”华姝怔住,过往千年入清池宫请安,她虽也未得元启的热脸,但元启总不至于如此冷淡,竟当着满街人半点颜面也不给她。
“你若无事,便退下吧。”元启不再看华姝,转头望向身后的桃树。
这株桃树已有七万载,伴着鬼界而生,是鬼界的往生树,树上万千桃花蕴着在人间转世的亿万生灵的灵魄。当年阿音在罗刹地魂飞魄散后,元启找遍三界也没有发现她任何一缕残魂,他认定阿音入了轮回往生,便在这桃树下来寻找阿音的灵魄,以希望找到阿音在人间的转世。当年他在这桃树下一等数年,仍旧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失望地离开鬼界。但每一年的这一日,他都会来鬼界往生桃树下,因为今天是阿音的祭日。
凤隐在人间兜兜转转数日却在今日入了鬼界,也是因为如此。
修言楼窗边,那双凤眼望向桃树下的青年时,眼里带着千年不曾化去的冰霜和倦意。
她知道元启为何而来,但千年之后她看着桃树下的两人却只觉得可笑。
当年不曾信她护她,如今她的祭日,他又有什么脸面来祭奠?
“殿下!”华姝未想到她一心为见元启而来,元启却如此不近人情,这千年她在天宫备得尊荣,傲气更胜当年,难堪之下便有些口不择言:“我与几位上尊皆感念殿下当初庇佑仙族之恩,殿下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华姝位微,请不动殿下也就罢了,难道几位上尊相邀,殿下也恍若未闻吗?”
华姝话音未落,一道锐利冰冷的目光已然落在她脸上。元启转过身,冷冷看着她。
庇佑仙族?庇佑仙族却害死了阿音,华姝竟还敢在他面前提当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