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帝为楚隐留下的四位顾命大臣分别是裴清、慕谦、顾节、冯远。
冯远、林煊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生死兄弟,自不必说,而三司使吴启与他们又是同乡,与他们向来交好,可以说这算是一个武将小团体,而文臣团体自然是以顾节为首,文武两派从楚隐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内斗不休,但对上位者而言,无论两派如何明争暗斗,其结果都是有利于大局的,至少朝政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相对的平衡,这就够了。
慕谦与裴清则是两个比较特殊的人。慕谦是心甘情愿被楚天尧钳制、利用,且只有他能镇得住这满朝的武将,也就是说只要有他在,武将集团也不敢造次。所以,只要楚隐脑子不进水、不抽风,重他敬他,慕谦这辈子都会效忠于大魏,至少在他有生之年,这魏室朝堂都不会出什么乱子。
而裴清则是为了他的天下苍生而愿意效力于楚家,楚天尧也曾特意交代过,只要他不做违背天理、祸乱天下、殃害百姓的事,这个老头子也会效忠于他、效忠于大魏,并且为了天下安定,他一定会遵守那道密令,时刻紧盯慕谦的一举一动,如此文武将相之间又相互牵制,以达到中央整体制衡的目的。
在这场长年累月的文武之争中,裴清跟慕谦就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从来都置身事外,只要天下不乱,苍生平安,他们便不会插手,除非偶尔的斗争威胁到大局,他们才会出面调停,而恰好以他二人的资历和威望又能稳得住朝局。
楚天尧如此谋篇布局,目的是既要给儿子留下有用之臣,却又怕他们结党营私威胁甚至架空皇权。如此筹谋,上位者才能把控朝堂,稳固自己的皇权,此外他更欲借此布局牵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慕谦。
事实证明,他的安排只是起到了制衡文武集团的作用,对加强皇权却并无多大益处,某种意义上反而加剧了文武将相之间的不合,两派之间争斗的结果就是谁都不肯放权,迟迟不肯归政于君。虽说诸相也是担心少帝年幼一时还稳不住朝局而不肯放权,但在楚隐看来却并非如此。
而相较于政事堂日益加剧的矛盾,枢密府这边算是比较消停的,至少慕谦每遇重要军情都会上报少帝,会与楚隐商议如何处理。慕谦虽能在表面上压制诸位武将,但真正涉及朝政他一般都不会插手,毕竟他的手若伸得太长,势必就会被有心人添油加醋,说他图谋不轨,更何况还有一个他始终看不透的裴清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慕谦是个不祥之人,好似会给这天下、给苍生带来什么灾难。
所以,慕谦是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尽可能不去插手自己职权范围之外的事。
殿内安静了许久之后,方见文官队列前排同服紫袍的吴启上前道:“启奏陛下,臣以为,顾相所言不无道理。”
“……?!”冯远猛然看向吴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仅冯远不敢相信,就连对面的顾节也吃了一惊,疑惑这人今天吃错什么药了,竟然会与他意见一致。
御座之上,楚隐的脸更黑了:“哦?吴相有何高见?”
吴启虽无宰相之职,但因手握大魏财政大权,被人们称为“计相”,是有实无名的宰相。
“回陛下,大魏多年来一直处于内忧外患中,北有竘漠连年扰边,南有齐、楚之流虎视眈眈,国内还有野心之辈蠢蠢欲动,大魏虽不曾对外大范围用兵,但为巩固边防保境安民,每年军需开支甚巨,国库已日渐空虚,而今恰逢陛下新登大宝,社稷未稳,民心未定,臣以为,此时确实不宜对外兴战。”
吴启说得有理有据,楚隐无可反驳,只得憋着气瞪着满殿的臣子问:“你们呢,都跟他是一样的看法吗?”
下立众人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不断交流,偶有窃窃私语,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表态。
楚隐一拍龙案,从龙椅上弹了起来,指着众臣怒道:“都哑巴了!朕在问你们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