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案上酒杯都被他一掌拍翻,酒水洒出,顺着御案流到了锦毯上,酒杯亦翻滚着落地,再一路铛铛铛地滚下了御阶,一直滚到了使者脚边才停了下来。整个大殿的气氛也在竘漠使者提出联姻时陡然为之一变,大殿之中侍候的宫女、太监因天子一怒而哗啦啦跪了一殿,列国使者各怀鬼胎看大戏,各地诸侯个个摩拳擦掌,文武百官亦皆义愤填膺,其他皇室宗亲也都面面相觑,唯有楚天承自始至终稳如泰山,好似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楚隐气得牙关咯咯响,龙颜大怒道:“你再说一遍!”
萧程却是对楚隐的暴怒完全无视,再度抱拳行了一个礼,傲慢之态尽显道:“我国三皇子齐王殿下一直对中原文化十分向往,早已有意纳一位中原王妃,今闻琼华长公主风华绝代,才情无双,而我国齐王殿下文韬武略当世无出其右者,与长公主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皇承诺,若长公主嫁与齐王殿下为妃,则竘漠愿与中原永结秦晋之好,陛下在位期间,我军将永不再扰大魏国土一分!”
多年来,中原与竘漠边境虽无大的战事,但小范围的寻衅不断,胡人频频越界肆意掠夺杀戮,边境百姓不堪其扰纷纷举家内迁,致使边境流民不断向内地涌入,沿边各州县向朝廷请求赈济的奏疏就没停过,可胡人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这两年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耶律楚雄在这个当口提出联姻,其居心大有可疑,说好听点儿叫联姻,说白了这就是和亲!听萧程的口气,中原若是不答应,他们就要大举兴兵犯境了,这简直就是要挟!是逼婚!
“够了!”
楚隐再一掌将御案拍得震天响,满案的杯盘碗盏稀里哗啦一阵叫唤,先前不曾为关北诸州的沦陷而迁怒竘漠使者的他此刻却气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不顾帝王威严指着竘漠使者道:“你算什么东西,竟也敢口出狂言要挟于朕!来人!”
仇正身披盔甲腰悬宝剑应声跨进大殿,立于殿下恭敬揖道:“末将在!”
“把这个狂妄之徒给朕拖出去砍了!”
“……!”
仇正第一反应是少帝疯了,怔怔地望着少帝,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你敢!”使者再无顾忌,对着楚隐高喝。
“且慢!”与此同时,慕谦与裴清的声音也同时传来。
慕谦看一眼裴清,两人视线一个交错,随即便双双起身离席来到锦毯中央。
慕谦:“陛下请息怒。”
裴清:“请陛下三思。”
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况此人乃为朝贺而来,若无端问斩,恐惹天下非议不说,甚至还可能引发战火,这个楚隐不可能不知道,只是萧程这个提议戳到了他的痛处,令他失去了理智,乃至对两位天启帝钦定的首辅也怒目相向。
“太师与慕公对朕的决定有异议?”
慕谦与裴清视线再一个交错,随即裴清上奏道:“陛下,事关重大,老臣以为,该召集百官细细商议再行定夺。”
楚隐将视线投向慕谦,因为楚天尧曾有交代,这满朝的大臣若要选一个相对来说值得信任、对大魏对楚氏绝对忠心不二的人,那这个人非慕谦莫属,所以楚隐自登基以来对慕谦便有着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的亲和。
慕谦无声冲他轻轻摇了摇头,楚隐再看一眼一脸有恃无恐的萧程,一咬牙一怒哼,猛然甩袖离席。
慕谦转身,向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萧程揖道:“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贵使莫怪,接下来我们将立刻商讨贵国提出的联姻建议,不日定会给贵使一个答复,还请贵使暂且到驿馆歇息。”
萧程仰望着比他高出半个头、一脸和善却不怒自威的慕谦,压迫感令他本能地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道:“……既是如此,那萧某便先回驿馆等你们的消息。”
慕谦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一揖,楞是让萧程背后脊梁骨一阵恶寒。
而后,慕谦命禁军将萧程护送回驿馆,同时裴清也安排所有闲杂人等各回各处,五品以上要员则立刻赶往乾阳殿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