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来,李家不是没想过把武家连根拔除,但做不到。几百年的根深蒂固,除非冒着梦州大乱、天下粮仓崩溃的风险,否则武家在梦州地位牢不可破。
和颜家在云州不一样,武家女人从来只相信一样东西:实力。所以梦州形势和其他八州不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是和武家没关系的家族,两百年前,女帝时期就已经没有了。两百年来,不管李家怎么向梦州掺沙子,效果都不明显。一群女人做到这个份上,男人怕不怕?
武家女人出了名的蛮横、霸道、护短、不可理喻。天下还流传一句话:和女人讲道理,一开始你就输了;和武家女人讲道理,没开始你已经输了!
别的男人怕不怕不知道,韩世光怕!不管做什么,输给别的男人最多让人笑笑,输给武家女人……武家嫡子二十年鞭挞一次天下,这次第一个挨上的是韩家。
十几天前这“疯女人”找到了韩家——韩世光心中一直这样叫武明月——要求韩家帮着掩护,参加这次云州花魁大赛。台上这个风九娘是梦州人,武明月带来的,压根就不是九江花魁。武明月硬是找了另外一人顶替原先的风九娘参加比赛。
这等冒天下大不韪的事,韩家哪里肯干?但武明月竟然告诉韩家:不干就派人伪装劫匪,在云梦俩州袭击韩家所有生意!!!于是韩家萎了。
不光如此。韩世光亲眼见到:自己一名堂弟稍微表示了下对武家的不满,当场被一把锋利的扇刀捅进腹腔,人现在还躺在九江抢救,能不能活过来回去才知道。疯子——武家女人全他么的疯子。
就是武明月手里拿的扇刀,一把日常用来扇风,闲暇抽出来杀人的扇刀。韩世光被武明月一怼,马上低下头。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要能看最美的风光还能受胯下之辱——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他不出来无所谓!先用云州其他小鱼小虾作开胃菜,拿去!”雪白的纸张上面,武明月把写好的诗词递给一旁的风九娘。风九娘双手接过,盈盈一拜躬身退出。
恰恰和男人相反,在无数女子心中,武家“公子”才是真正的英雄。
“铛!——”又一声锣响,今夜第二声也是最后一声锣,决定云州第一花魁的大赛第二大幕拉开。
白馨儿**上场,从先前形势看,自己胜出的把握很大:有人说成功花魁背后少不了一个强大的男人——自己身后有四个男人。
白馨儿看看台下众人和各包间贵客,信心满满。离云州花魁只有最后一步,若能成功,此生也算没有白活。至于说“天下花后”桂冠,现在说太远。
悠扬前奏响起,清脆歌喉飞扬:《佳人醉》“月到楼台第几。十里金虫成缀。……试新妆、嬉春粉黛,盈盈暗香……归度鳌山影里。闲红翠。”又一首鸣州,唐博虎不管人传有多不靠谱、多放荡不羁,写出的诗词还是值得信赖的。
全场众人一起品评,就连一直焦躁的朱子清也沉寂下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死鸟朝天,至少先欣赏完面前大赛再说。
“好!——”台下众人不约而同叫好。心态平和后,大家去除浮躁,终于能安心听曲。
……白馨儿过后,风九娘走到台前。
和往常不同,风九娘怀抱琵琶,并没有坐下。乐师们前奏响起,风九娘竟随着乐曲竟翩翩舞起来。
要知道歌伶们唱歌一般都是坐着弹唱。边舞边跳不是不行,是对歌伶们要求太高。要在转和之间,弹好乐器、唱出歌词、舞动身躯、完美衔接,非常困难,特别是在很多歌伶还是小脚的情况下。
边舞边唱,弄好了能添彩,弄不好直接就黄了。风九娘的舞唱,一开场就摄人心扉、吸引眼球。而且,其唱出的词曲……
“阑珊火树鱼龙舞,望中宝钗楼远。……待嘱花归缓缓。……陨星如箭。旧事惊心,一双莲影藕丝断……莫恨流年逝水,恨销残蝶粉……阑干敲遍。问帘底纤纤,甚时重见。不解相思,月华今夜满。”
词曲华丽、意境绵长,今夜诗词,此为第一,说传天下也许早了,但至少有传天下的希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看完风九娘的舞唱,宋师承和杭州众人沉默以对。苏小小已经上台《好事近》:“春雨挠元宵,花绽柳眠无力。风峭画堂帘幕。卷金泥红湿。…… ”宋师承这首也勉强算鸣州,但鸣州词也分三六九等,细细品后和前一首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此词为交州宋师承公子所赠!”小厮的唱名,宋师承怎么听都觉得不像是恭维,反而是嘲讽。人嘛,多少是要好点面子的。即便宋师承知道自己诗词歌赋并不擅长,也不气馁,但还是很不爽。
那个叫“明月公子”的,宋师承算是一辈子记住了。缺月、明月,下半辈子,尽可能离带月字的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