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第一的是李子茂。认识李子茂的人不多,可其父李汝契却是天下耳熟能详。李汝契以一介布衣之身,官职一品大将军、燕国公,镇守天云关二十年保其不失,是当世唯一非世袭国公,说是今夕大汉第一武将也不为过。
可即便如此,也轮不到李子茂坐首位。论家世,麻贵、戚元俭都是世袭,远高于众人;论老爹,伍祐也官至一品、军功封侯比李汝契只差一线;论资历,卢堂从军二十多年,从大头兵一步步上来的。李子茂凭父荫升官……还就坐了第一位。
李子茂马脸丹凤眼,身材魁梧、浑身肌肉,却摆出一副稳重大气的斯文样,坐在那貌似沉稳有度,不知到底在学谁!
当然,今日能坐在此处的五人绝对没有一个是废物。卢堂、麻贵不说,就是最年幼的戚元俭,继承父亲职位后,两年来在天云关一线也立功无数,绝对当得起青年俊杰称呼。
颜子卿独一桌,不动声色、没问原由招呼众人座下。五人有了默契,那么肯定中间发生过什么,自己是主,众人是客,桌上绝不是打听的好时机。
如花、芙蓉一众美女小娘进来后,气氛顿时活跃起来。除颜子卿外,每人身边坐了一个,既是倒酒、也是陪酒。只有颜子卿一个人,酒杯、碟子和碗筷都让四斤换上了自带的,看得宋师承等人一阵无语。
拜月楼柳霜霜、薛涛涛二女不在,自然有二线歌伶前来吟唱,走来一名二九少女,怀抱琵琶,盈盈坐下后,平复下紧张情绪开口清唱《蓦山溪》:“江天霜晓,梅粉参差吐。剪剪暗香风,自吹到、瑶台仙路。辎軿缥缈,昨夜出蓬莱,云鬓薄,月眉纤,元是飞琼侣。……知书识字,书带先生女。来配计然家,货财等、封君千户。谷量牛马,更用斗量金,年不老,富无穷,常作蟠桃主。……”
汉人的酒桌,一般是用来拉感情的,不会谈正事。有美人、有美酒、有美曲,颜子卿频频举杯,杯杯酒尽,三五个回合后,众人便脸红耳酣起来。
颜子卿的酒桌上,既有文人又有武人。文人们在一起通常谈诗词歌赋,武人们在一起通常谈行军打仗,文人和武人在一起谈什么?还可以聊女人和事业。还没喝到位,聊女人还有点放不开;聊事业,正事是不能在这谈的,倭乱、灾民是可以聊的。
“我就纳闷了,倭奴就那么几万人,没马没甲的还不能同时上岸,咋就几十年都搞不定!”李子茂一张口,顿时引起众人关注。
“官军无能、官倭勾结;走私严重、民生凋敝!”宋师承身边一名白面儒生引起颜子卿兴趣。和宋师承坐一起的不是几个兄弟,而是好友。
此人姓曲名东流,交州百花城名士。除他以外,其他几人具是交州大族子弟,唯有曲东流是平民出身,可见此子能力。若没有过人本事,是不可能和宋师承结为好友、坐到一起的。
曲东流十六个字道出倭乱核心,深得颜子卿心意:前八个字是现状、后八个字是原因,字字珠玑。
“什么官军无能,我看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李子茂说这话的时候,满脸不服气:“北军入伍之时还不一样平民子弟,见见血就是天下精兵,我看是云州这里当官的太无能才对。”
李子茂这话一说,伍云易和麻贵马上点头附和。卢堂捻着胡须没说话,戚元俭脸上写满:我赞同!不过含蓄的没表示出来。
“那可不一定!”宋师承觉得李子茂恐怕犯了颜子卿当初一样的毛病,苦口婆心提醒:“云州富庶,当地人没人愿意当兵,兵备松弛不是一日两日的原因,所谓将官无能一说——”
“哎!我不同意!什么样的将带出什么样的兵,兵好不好全靠将来带”李子茂无礼打断宋师承的话,至于宋师承想表达的意思,半点没往心里去。
宋师承也不是老好人性子,该说的老子点到为止,你爱听不听。就像当初对颜子卿一样,我说到位了,你要不听被人搞了,谁也别怨!
见李子茂反驳,宋师承笑笑,端起酒杯呡一口,不再说话。
“你们云州人真是挫,几万倭奴就搞的沿海大乱,百万平民流离失所。若是我们北军,岂容倭矮子们猖狂……”李子茂吧唧吧唧说个不停,宋师承等人渐渐有点不爽,但人家说的是云州,与交州无干。
沈丛文很不爽,但人言轻微。自己秀才都不是,人家中郎将,地位和表哥齐平,哪有自己插话余地。
颜子卿有点清楚为何这货坐第一的原因了。这货能不能打不知道,看伍云易不争不抢却也不算服气的样,应该和伍云易差不多,就算强也有限。
李子茂能排第一,恐怕纯属因为他的性格和那张嘴:才说几句话,这货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仇恨。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但用不同方式说出来,结果是不同的。
李子茂扯淡半天,看附和的人越来越少,终于记起:今日来杭州是拉关系的,不是来砸场子的。终于止住自我发挥,端起酒杯开始喝酒。
大家也感觉到了不对。跑到人家家里做客,总不能净挑人家不爱听的说吧!
于是,气氛再次转到喝酒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