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明白的人便能看出,这群人不是汉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倭奴;手里拿的也不是汉刀,是精致的倭刀。
“毛兄,您这是干嘛?”崔二龄站起身,满脸紧张。刚才正打算和漕帮众人摊牌,还没开口就见毛海峰的侍从们冲了出去。毛海峰抹抹嘴,也站起身子,接过从人递来的倭刀。
“崔兄弟放心,没事!哪边有个熟人,很熟,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毛海峰咧嘴一笑,朝楼梯走去。
“什么熟人,不能明天打招呼么?”崔二龄看毛海峰的样子浑身发冷,没听出话中深意。
“明天就来不及了!我的耳朵是拜他所赐,今晚一定要招呼好!”毛海峰摸摸左耳,平日里不觉得,今日感觉特别疼。“徐海东,你家耶耶来了!——滚出来!”
“东哥!”移香阁二楼,一名站在门外手下,再顾不得礼仪推门而入,焦急看向徐海东。徐海东便是麽麽嘴里的虬须客。“毛海峰的人,怎么办?”
徐海东没想到毛海峰也会来到这。这次出来带的人并不多,加上自己就四名心腹。不过徐海东没半点惊慌。拍拍栀娘的手示意她安心,不急不忙从腰间拔出贴身短刀,笑一笑,示意几名兄弟安心。
“栀娘,你现在躲到楼上去!”徐海东不傻,眼看对面楼中陆续还有人冲出,隐约一数已有二十余人,这边胜算不高。楼上是云州颜侯,无论如何至少能保栀娘安全。至于自己,徐海东从没考虑过自己,纵横南海半辈子,徐家儿郎从来没退缩过。
“不行,我——”还没等栀娘拒绝,事情已经发生变化……
“喔喔喔——”一阵拟声狼嚎传来,一名身高十尺以上的凶狠杂胡大汉和一名西域长相大汉已经跳将出来,冲到花船门口,正是狼嚎和棘奴二人。
二人都只带有弯刀,往日常用的重武器、盾牌和铠甲之类一概没带。即便如此,两名巨汉的突然出现还是让冲过来的倭奴们止住了势头,十几名身穿汉人仆服的倭奴拿刀指着二人,迈着小碎步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不知在念叨什么。在狼嚎二人看来,就是在示威。
“什么情况?”眼看着双方相距不到五米,一点火星就能打起来,徐海东和几名兄弟冲到二楼窗口迟疑不定。
“大哥,怎么回事!?”一名兄弟问徐海东。俩人明显不是自己人,堵在花船进口,任何人进出都要经过二人身边。
“不知道!”徐海东没想过颜子卿能帮自己出头,可眼前的状况实在太出人意料。两帮人就这样针尖对麦芒:没半点征兆,就像排演好的一样。
“倭奴?”拜月楼和飘香楼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心生恐惧。二十余名倭奴,穿着汉人衣服竟从藏春楼鱼贯冲出,对着移香阁二楼喊着谁都听不懂的汉话,和站在移香阁门口的两名巨汉对峙。
“倭奴!毛海峰?”王固本反应和最快。瞬间就想到了,只有毛海峰身边才可能有这么多倭奴侍卫。“快,召集官兵,拿下他们!”王本固对苏和仲焦急喊道,苏和仲看他一眼,苦笑连连:四面都是水,哪来的官兵?你以为在府衙?
“他们在喊什么?”王固本的问题没人能回答。因为台下的众人中,除毛海峰外,都是倭奴。
“他们是倭奴?”徐州众人看向窗外。倭奴的凶蛮,众人都听说过,但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楼下二十余人,手持长刀,对着移香阁花船凶神恶煞,光是那冲天的气焰,就教人胆寒。
士子们日常相处都是彬彬有礼的谦逊君子,这等恐怖场面,谁人见过?萧如来、孔安国一干人等人,全都手脚发颤,若倭奴持刀对着的是自己,恐怕早有人尿了出来。
“他们在喊什么?”萧如兰俩姐妹,身为女子,早也是浑身发软,抖索着询问。刚刚还“千里共婵娟”,转眼就一帮倭奴提刀行凶,这落差也太大。
“他们是谁?”毛海峰用倭语询问着手下。毛海峰手下为何只有倭奴没有汉人?王植和几名倭奴大名与大汉谈判的事,是避开大多数手下的,很多汉人头目的海盗都被蒙在鼓里——对王植来说,分蛋糕的人,越少越好。
“不知道!(倭语)” 于是乎……悲剧诞生了。
倭奴手下们冲向花船的时候,满嘴倭语。有极个别多少会点汉语的倭人,所会的也只是云州土语。云州土语这样的东西,对大汉官话都一知半解的狼嚎、棘奴来说和天书有什么区别。狼嚎、棘奴跟随颜子卿许久,如今也就勉强能用简单官话和普通人交流,交流方式还需手口并用。
一群倭人,持着锋利长刀、风风火火朝颜子卿这边跑,让一直充当贴身护卫的狼嚎、棘奴怎么想?第一反应自然是冲到门口把门先堵住。
没第一时间拔刀就砍,已经沾了这群倭奴穿着汉服的光。接下来的“交流”也彻底失败:一边用倭语或夹生的云州土语,一边只能听懂大汉官话。
所以,对倭奴们来说,懂一门外语还是极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