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佚名公子’,赠《西江月》一首,请飘香楼苏小小姑娘献唱!”苏和仲这边是认准了苏小小。
既然是背锅,就让颜子卿背到底,反正颜子卿也不在。若是在,早站出来了——至少苏和仲是这样认为的。
和唱名小厮的激动振奋不同,苏小小却是知道情况的。
楼上写词的明显不是颜子卿。虽然苏和仲身份很高,但颜子卿性格,苏小小经过这段时间接触有所了解:看似随和,却是很讲原则的人。
不知颜子卿知道今晚发生的事,又作何反应。可时间和条件容不得她多想,快步走上台去:
“《西江月》: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苏和仲这首明显也不算是“中秋词”范畴。寄情山水、物我两忘,诗情画意的美景中,不论是醉还是醒,是月夜还是春晨,都能“无入不自得”,随意而成趣,意和境浑然融化到大自然中,忘却世俗荣辱得失纷扰,回味无穷,令人神往。
苏和仲为人洒脱,豪放不羁,这首词也许才是与其心情、心境最贴合一首词。此曲一出,一股淡薄、优雅的感觉四处弥漫,让人忘却世间纷扰,迷恋其中。
“颜侯这首,意境上已达极致,又是一首鸣州词!”文人么,都喜欢含蓄点。说是“鸣州”,自然是迟早会“传天下”的。
除非真的很好,否则新鲜出炉的诗词,谁也不会抬高到“传天下”地步,否则,教当世还活着的他人如何自处?
“是啊!”孔安国摸摸发麻的头皮,犹豫不决:还要不要接下去?同样档次的诗词的确还有一首,但已经不算首唱,去年中秋在家所做,已与三五好友吟唱过,这次拿不拿出来?
临时再做一首顶尖的是来不及了。至于说随便找首档次稍低的糊弄过去,孔安国没想过。
“孔家哥哥,该你了,该你了!”萧如兰激动得小脸通红。这种十年不遇的顶级“斗词”,从来都只出现在浪漫唯美的小说里,现实中哪见过。萧如兰的闺中密友里,也有几人略通诗词,但真要和顶级才子相比,那是自取其辱。
更何况和孔安国比斗的人,还是号称“谪仙降尘”、“八百年一出”“云州第一”的颜家子,还被自己“拒婚”过,萧如兰怎能不振奋。“孔家哥哥,快啊,接下去!”萧如兰期盼的看着孔安国。
孔安国被萧如兰一催,呼吸停滞,哪里还能思考其他:“好吧!——”拿起纸笔,一戳而就。
“徐州‘葬雪公子’,赠《一剪梅》一首,请拜月楼林小夏姑娘献唱!” 孔安国很谨慎,绝不会集中点某一姑娘名字。可惜这样的细节,某女根本没注意到。
唱名小厮激动得快疯了。一边三首,已经六首。往常能做“压轴”用的顶级好词,像不要钱般流水抛出,后面也许还有七八九十首,今晚注定是个让人铭记多年的时刻。
作为亲身参与者,哪怕是青楼龟公,以后自己也能列入天下“名龟公”行列。
“是我?”刚入行不到半年的林小夏,哪能想到如此一块巨大的馅饼,会砸在自己头上,她哪里知道孔安国是随意点的。
“真的是我!”再次证实之后,林小夏颤抖的抱出琵琶,若是真的,今夜过后,自己身价暴涨十倍,马上便能列入顶尖歌伶行列。
“是啊,姑奶奶快点,贵客们都等着!”龟公满头是汗,林小夏琵琶都还没拿出来,这要耽误了两边比斗,自己要丢饭碗的。
“哦,好了好了!”林小夏回过神,现在哪是迷糊的时候,赶紧熟悉完诗词,急忙抱起琵琶跟随小厮们走上前台。稍平复激动的心情:
“《一剪梅》:忆对中秋丹桂丛,花也杯中,月也杯中。今宵楼上一尊同,云湿纱窗,雨湿纱窗。浑欲乘风问化工,路也难通,信也难通。满堂唯有烛花红,歌且从容,杯且从容。”
这一首《一剪梅》对孔安国来说,已是最巅峰之作。其中好几句中的词汇,都是和好友们推敲良久才定下来的,甚至可说是聚众人心血结晶而得。
上阙开篇是回忆:一个晴朗中秋,置身丹桂丛中,“花在杯中,月在杯中”,怡然自得;而今,雨湿纱窗,蜡烛闪烁。下阙欲要乘风上天去质问天宫,但路也难通,信也难通,只得在烛光下慢慢喝酒、唱歌。全词写景抒情融为一体,语言虽直白晓畅,但婉曲蕴藉、韵味无穷。又是一首开唱便“鸣州”的绝顶好词。
“苏和仲,又该你了!”王固本抿一口美酒,今晚真没白来。
苏和仲邀请,最初一怒之下差点没来,后来转念一想:恶心恶心同窗也是好的。王固本哪能想到还有如此精彩的一幕发生,乐不可支的看着苏和仲发窘。
“行了,适可而止!把对面小友逼得把去年陈词都拿了出来,再比下去就是以大欺小!”君老为人随和,跑出来做和事佬。
“就是就是!适可而止,适可而止!”景老也赶忙站出来。
“凭什么?是谁最先败坏佑之名声的?你苏和仲若是现在站出去,告诉众人‘佚名’是你,那此事就到此为止!”王固本一辈子身为御史,从不知“适可而止”为何物,这一军“将”的苏和仲满脸通红:借用颜子卿“马甲”一事,苏和仲后悔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