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固本一怒下,当场砸了杯子。愤然从杭州府衙走出后,才发现上了苏和仲的当。苏和仲哪里是支持谈判,以苏和仲的性子,恨不得把倭奴们扒皮拆骨,这老货是不愿陷入“党争”!
“你个老混蛋!”王固本指着杭州府衙骂了半天实在感觉无意,坐上轿子打道回府之时,师爷凑了上来。
“东主,这杭州府又不是只有苏知府一人能拿下那毛海峰!”师爷是云州本地人,对云州的势力构成再熟悉不过。几年来替王固本解决了好些难解问题,很得王固本看中。
“哦,你是说颜家——”王固本看向了街尽头,于是,便有了王固本颜家一行。
“擒拿毛海峰?可以!”王固本的话音刚落,颜子卿当即拍板。
王固本看着自己这“便宜师侄”,满脸苦涩。自己堂堂正三品右副都御史,若是不报出方鸣石关系,恐怕连热茶都捞不着一碗喝。刚进门报出官职的时候,自己这师侄眉毛都没抬一下,竟以平礼相见,拱拱手完事。即便颜子卿有侯爷的头衔挂在身上,可这样拿大,和当朝三品御史相见,合适么?
以颜子卿的表现来看,自己还是让天下百官惊惧的御史么?更何况此子区区二十岁,自己大他足足两轮。全云州都说此子高傲无比、目无余子,真没夸张。
等报了和方鸣石关系后,此子又是另一幅样貌。态度恭敬不说,擒拿毛海峰那天大的事,答应的如此痛快?王固本都产生了“此子在敷衍自己”的错觉。难道方鸣石的名字就这么好使,死了那么久,自己这师弟还要沾他的光、记他的情!
“马上八月十五,我还有件大事要办,师叔你不急的话——”
“不急,不急,那小畜生短时间不会走!几个畜生凑一起,玩的开心着呐!”
“师叔是要死的还是活的?”
“死活不论!这小畜生害人无数,名字臭遍大江南北,无人不识,有首级便是证据!”王固本知道那毛海峰不光自己是个亡命徒,身边常年还跟了几十名倭奴浪人,个个武艺强横。若是非要活的,怕横生枝节:最好的敌人,是死去的敌人。
王固本知道,毛海峰就算活着被送到神京也扳不倒朱子清;但毛海峰一旦死了,朱子清还想谈判?做梦去吧!
“师侄啊,千万不要大意。那毛海峰纵横东海十余年,是个穷凶极恶的海匪;身边常年跟有大堆倭奴武士,个个是亡命之徒,你万万莫要轻敌!”王固本找颜子卿帮忙,但不想坑颜子卿,有的东西必须说清,“而且那毛海峰一旦死了,他干爹王植必定会来找麻烦,到时候只怕还有手尾……”
“师叔,我知道了”颜子卿满身的火气,听到这个消息反倒冷静下来。双眼看着东面:不怕你知道,就怕你不来。
“你心里明白就好!”王固本对颜子卿的态度非常满意,也很理解。整个云州的人,提起倭奴没有不恨到骨子里的。十几年来残害多少大汉子民,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那些倭奴根本不是人,可偏偏有的官员贪生怕死,总想着与畜生苟合。老夫任右副都御史至此,几任云州总督上任之时都想着和倭奴们谈判;倭奴们吃干净鱼饵,掉头来就啃噬我大汉百姓血肉,哪年消停过?”王固本看颜子卿很“上道”,愿意和他多聊几句。
“云州东部和东南沿海,除极个别大的府城,哪县哪镇没遭过倭奴侵袭!如今还有几千倭奴盘踞在‘食人滩’那边,让百姓年年上供,当祖宗养!”王固本越说越狰狞。
“还有个别沿海富户大族与倭奴勾结,官兵来的时候躲,官兵走的时候赶,朝廷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倭奴们消息比县令、知府们还灵通,如何征剿?”老头估计没有高血压、心脏病之类疾病,否则估计也就倒在颜府了。
“可偏偏朝中诸公视而不见!不管地方督抚用心与否,抓住机会就拼命构陷;军官怕死、士卒贪财,十几万官军犹如摆设,往往几百倭奴追着几千官军撵……哎!”王固本说这些,也算是和颜子卿交底、掏心窝子了。颜子卿从王固本这里,仿佛看到了方鸣石的身影:同样固执、同样消瘦。
“佑之,你说,这倭奴之乱何时才能平定,云州百姓头顶何时才能有一片青天?”
“师叔,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勇士可平虏;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青天白日终属汉。几颗老鼠屎也许能臭一锅汤,但几只臭虫绝对翻不了这片天!”
“‘卧薪尝胆三千勇士可平虏;破釜沉舟青天白日终属汉’,好,说得好!老夫就等着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