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儿蹙了蹙眉:“爷爷你怎么从北渊那儿学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用词······不过北渊确实说过这些人的身份、还有他们身后的追兵引起了他的好奇。”
陆老夫子眼睛一亮:“哦,身份?”
“嗯,他们是一支来自西原的军方小队,领队的人姓白,好像是个什么白家的人。”
“西原白家,西原星域三大家之一,因为近百年来的战争功勋,纵跨军政的顶级家族······”陆老夫子补充道,然后他皱眉沉思起来。
“居然是白家?星盗追杀帝国军方的人,这种说出来无比荒唐的事情······嗯?这么说起来,十二年前的话······”
见陆老夫子沉吟起来,陆清儿不禁出声问道:“十二年前?那不是北渊说他来到北宸的时间吗,当时发生了什么?”
陆老夫子回忆道:“不错,北渊说他是十二年前来到北宸星的,而老夫则是在那之后才到这里的,十二年前的话,我依稀记得······当时帝国内部确实有一阵暗流汹涌,似乎是因为军方内部的派系之争······我当时手头正有一件大事,所以军方那边具体怎么回事儿倒是没有太过关注,但也隐约听说过似乎军方各个派系都有人员失踪和被暗杀的情况······”
“军方内部的派系纷争?”
“不错,据说是这样的······这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出身、观念、价值取向甚至是简单的物资配额,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引起人的分歧。而帝国军方势力庞大,内部自然也是山头众多。”
“比如我们刚刚提到的西原军系,就是其中最明显的独立派系了——西原与联邦的边际战场正面接壤,是战争最频发的星域,又因为历史因素,在帝国内部已经隐隐有独立排外之势,虽然西原每年依旧有诸多各界人士与其他星域交流往来,但最后西原人总会在学有所成后选择回归故乡,为边际前线贡献一份力量。”
“因为战争带来的观念乃至生活状态的不同,使得西原民众与其他星域的帝国人之间渐渐存在了许多差异,也就因此导致了隔阂的产生。而同时西原内部的凝聚力倒是越来越强,像是铁板一块,这才催生出了西原军方在整个帝国内部的突出形象。”
“而说到近一些的,就比如北都星域的军方内部,因为历史文化和民族的因素,也起码存在了大大小小十余个派系吧。不过因为有帝国中央的强力管制,以及军方本身荣耀观念的影响,这所谓的派系虽然摩擦不断,但也一直也没导致过太严重的问题,直到十二年之前······”
“不知为何各派系都无缘无故遭受了一定损失,才导致了矛盾的激化,甚至渐渐有闹大的趋势,好在最后在帝国高层的调解下才渐渐平息。”
陆清儿静静听完,轻声问道:“那看来这次的事情或许和当年的军方纷争有什么联系,否则,北渊不会做出这样的行动吧?”
陆老夫子缓缓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这个就得北渊自己才清楚了。但是不妨猜测一下······军方的内部纷争各派系是不可能亲自出手的,但莫名其妙死了好些军官,一定是需要一把刀的,而且是一把足够锋利、足够疯狂的刀,才敢放到帝国战士的脖子上······”
陆清儿目光沉凝:“原来如此,军方内部有人和星盗勾结吗?在北渊看来,这次或许也是如此······所以北渊是认为背后可能是同一只手,想以此找出线索?”
“不好说,不好说啊······”陆老夫子又捋了捋胡子,“这只是一种可能罢了,毕竟北渊也从没说过当年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陆老夫子手上一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北宸驻地四年前来的守官似乎是叫马睿博,是吧?”
陆清儿点点头:“怎么了?”
陆老夫子眯了眯眼,眼中意味莫名:“我记得······当年的那场纷争中,我似乎就听过这个名字,这家伙当时可是闹得不小啊。”
陆清儿的神色严肃起来:“那他来到北宸星?”
“嗯,其中或许有些蹊跷。”
随后,陆老夫子摇摇头,忽然笑道:“罢了,咱们不用想那么多,北渊早已改了名字,想必是心中有所计划。而他们两人也接触过几次吧,虽然北渊还没有做些什么,但我相信他心中有数。考虑到那孩子的别扭性格,这些,我们明面上还是不能太过操心。”
陆清儿默然片刻,才点了点头。
老头儿砸吧砸吧嘴,道:“啧啧,看来啊,臭小子这次真的是一门心思要搞点事儿出来了。”
说完,陆老夫子忽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看起来刚刚摔那一下对他没什么影响。
他嘿嘿笑道:“那我就问到这儿了,再问多了,要是涉及到北渊鼓捣的那些古怪玩意儿,恐怕你就不愿意告诉我了。没事儿,我也知道是你们担心我接触到那些东西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毕竟自从来到搬进森林之后,北渊给我的感觉就有些越来越古怪了。”
老人忽然眼神认真,盯着陆清儿道:
“不过,清儿啊,你们也要记住,无论如何我都是你们的爷爷,要是真遇到什么问题,还是要记得来向我这个老人家请教请教的。老夫我啊,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要不然也不至于临到死了还得来这种地方来走一遭。”
陆清儿轻声应道:“我和北渊都知道的,爷爷。但对于我们来说,最希望的还是你能好好保重。”
陆老夫子咧嘴笑笑:“好好好,清儿你也是,一定要多加注意身体啊,记得要锻炼,注意多喝水······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要太操劳了······”
陆清儿静静听老人唠叨了片刻,等到老人说罢,却没有回应。
直到过了好片刻,整个房间里都陷入了一片沉静,她才忽然如呢喃般小声回道:
“可是,我都已经死了呀。我已经,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
气氛凝滞了片刻。
陆老夫子一下子吹胡子瞪眼,跳脚起来:
“死死死,你什么死不死的,净会瞎想!这话安之没说过!老夫也没说过!你摸摸自己的胸口,那心脏不是还跳的好好的吗?”
陆清儿等他吼完,才认真地看着老人回答道:“可无论如何,我都不是个正常的活人了。”
“这是事实,爷爷。你教过我的,我们不能逃避真相。”
陆老夫子气急败坏,张口欲言,却又无话可说。
他看了看陆清儿一脸平静的样子,心下无奈又痛心,默然片刻,嘴里骂骂咧咧地转头走了出去:
“都是北渊这混小子,不靠谱害了你妹······”
等到看见陆老夫子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清儿转过身来面对中控台,便再次忙碌了起来。
只是过了那么一会儿,她还是停下手上的工作,抬起手放在胸口,静静地感受了片刻。
咚、咚、咚、咚······
胸腔的黑暗中,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
但自己的肌肤乃至整个身体,却依然是那么的冰冷,就连自己伸手触摸,都始终感觉胸中传来的寒意会把自己狠狠冻伤。
简直恍如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又或者那······
碧梳湖底的凛冽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