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师彩咬了咬嘴唇,冷声道:“玉台馆馆主——康应元。”
随后南师彩便沉默了,她一想到在一家子在北上逃往父亲的藩镇时,那天家门惨遭此人毒手,心灵就被恐惧压住了,为了对抗,她在沉默中,萌发了愤怒与恨意。
愤怒与恨意,能用极端的方式,给予人类一种诡异的勇气,正是凭借这一口气,在得知父亲罗恪定在乐州当地迎娶时,她决意改为母姓,从此直面整个世界,自己活下去。
南师彩右手紧紧握起,从那天起,罗彩已死,活着的是南师彩,这也是那个人教给我的。
听到玉台馆馆主的名字,石韬跺了跺脚,恨恨道:“康应元啊,这个叛徒!”
玉台馆,正是他安置在国都的内应之一,他在三关的集市听说“玉台馆在去年的大乱中立下功劳,被赵国朝廷授予金漆牌匾与国学场”的地位后,当即明白了玉台馆也在背叛者之列。
骂完了叛徒,石韬又仰天长叹:“天下间,灭门竟是寻常事……”
王禹又想起了横祸到来前,他很多事都不用关心,只需要照管好自己的蛐蛐、钻研笛箫之道,在静美的岁月里,为成为一个名动天下的大乐师而努力,什么天下、造反,和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关系,可如今……
我才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原因打破了我的平静,我王禹会让你们好好明白,什么叫“静美一朝碎,仇雠千古痛”。
突然,王禹喃喃自语道:“等等,我不会早就被什么人给盯上了吧?设了局,就为了我那大补的身体?”
王禹又严肃地问石韬:“为什么我大哥王芳会响应你?我想不出他这个地位还要谋大逆的原因。”
原以为石韬会搪塞过去,没想到石韬马上据实以告,这事实不但让王禹震惊,还让南师彩也倍感惊诧。
“你父亲,王长桢,风流债遍及齐赵两国,我母妃与你父私通,也是其列,我母妃诞下的,是你父亲的种,而不是上一任开平侯石岑的种,换句话说,我是你和你大哥王芳血缘上的兄弟,开平侯本就在先帝时期有过传位的风波,我袭爵之后,就想偷天换日一把,可惜,成了笑话,还让阁下落得只剩一个头。”
王禹简直是目瞪口呆:若是事成,王家的血脉在暗中就会作为赵国皇室的血脉而流传下去,大哥相当于是给自家争帝位!还有,我爹年轻的时候真是色胆包天啊!
接着,他心中又叹道:唉,事情真成了又能怎样?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好处,而且,败得凄凄惨惨,祥和、富足生活被打破,身体还被吃了。
南师彩注意到了王禹内心的悸动,虽不知道王禹心中所想,但还是像抚摸猫儿一样,摸了摸王禹的前额,安慰道:“食人者,天之恶行,必以血还血,公子勿虑。”
“南师姑娘,得换个称呼,我现在好歹也是逃亡中,我的体质本就是只有我父亲和我知道的绝密,却为他人所知,其人可能身通神鬼,我身为已死之人本来安全,一想到有人可能知我不死,我就很不安,以后就叫我治水吧,王禹,即为王治水!”
“说的也是,知道了,治水,你也就叫我南师好了,这样也安全些。”
还是“彩”更好听啊,石韬腹诽道。
“我这火药与火器,是要卖给我初冬时认识的一个厉害人物,他可是天环教的叛教者,他的帮助也是我复仇的第一步,两位可有歇脚之地?我慢慢跟你们讲。”
不需要立誓,石韬就已经将眼前两人视作同伙了。
南师彩颔首,说:“附近就有竹屋,胡公子随我来。”
石韬迅速搞出一个扁担,从残骸中搜出麻绳与箩筐,三下五除二,带上了剩下还有价值的货物,摇生一变,成了一个挑货郎。
南师彩拖着王禹的头走在前面,身为挑货郎的石韬跟在后面。
石韬盯着王禹的头,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如果传说的后半段没错,吃了你王禹血肉的人,可算是你的囚徒了,我的复仇大业必成!”
石韬的草鞋踏过三关地区山间的泥土,走得踏实又兴奋,仿佛失去了一切之后,殚精竭虑的复仇让这个昔日的侯爷重获新生,再度得到了锤炼一般。
王禹想了想石韬与南师彩的心思,扪心自问道:光是想着复仇,一定会钻牛角尖的,我仇要报,也不想钻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