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的,他在描绘她唇形。
他力道很轻,三分眷恋,七分意味不明。
男人眸色深谙,喉结咕咚翻滚的时候,南栀这才大梦初醒般猛然回神,然后慌张无措的将脸往旁边偏了偏,避开他的那只手。
“顾非寒,你说要好好和我谈谈我才坐下的!”压下起初那点慌乱,南栀恼羞成怒的瞪他。
“抱歉。”
他收回手随意搭在轮椅扶手上,认错倒是及时,就是唇角略微上扬让人感觉那句抱歉分明有口无心。
片刻,他还意犹未尽的补充,“情不自禁。”
南栀:“……”
“顾非寒,我就是脑子被雷劈了才会相信你有心和我好好谈谈!”南栀上一秒恼羞成怒,这一秒就只剩下怒了,他们都已经是签了离婚协议的关系,他和她扯情不自禁?
见鬼去吧!
为了肚子里这个宝宝的胎教着想,南栀忍下骂脏话的冲动,只想立刻从这房间离开。
不然她可能杀人的心都会有。
“我问了白川,我的身体状况他都和你说了。”南栀手掌撑着床面借力正要起身,这人却突然正儿八经起来。
她下意识撤了手腕间的力道,没再起身。
南栀眉心收紧,许多细枝末节的东西瞬间在脑子里串联起来,“所以这就是你突然这么反常的原因?”
“大概。”他神情中多了几分自嘲。
“可这能说明什么?顾非寒,我知不知道这件事和你突然一反常态有什么关系?难道从前你不爱我,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就能爱我了?如果从前你是因为你的病所以推开我,那现在呢?你的病好了?”
她一下问了许多问题,他却只回答了最后一个,“没有。”
“既然没有,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南栀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多半要被他给逼疯。
男人讳莫如深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比她不知道平静了多少倍。
沉默。
有那么几秒钟,房间里像是被人按下静音键。
南栀内心焦灼不已,烈火上烧着,寒冰里埋着,此刻这十多秒的沉默已经是对她耐心的极大考验。
她破功,“顾非寒,你是什么意思你说话!”
“抱歉,我只是在想怎么开口。”
他今天第二次和她道歉,顿了顿,似乎终于做好决定,微哑的嗓音格外认真的问她,“在已知我身体状况的前提下,你还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么?”
你还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么?
南栀讶然。
他今天似乎一直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格外的……低。
换做从前,他决定好的事情才不会问她的意见。
解释更是不屑的。
“顾非寒……”
南栀不曾经历过这种事情,心绪被什么翻搅着,一刻也不得平息。
她无措的低了低头,喊完他的名字后头就没了声音。
而他今天也格外的温柔,见她没有下文,轻应一声,“你慢慢想,我在听。”
南栀对他这个模样毫无抵抗力。
两年多,见惯了他的冷漠与强硬。
印象中无坚不摧的人此刻身受重伤的坐在轮椅上,好像这才是卸掉武装后他最原本的模样。
“我从前一直都是愿意留在你身边的,你是我情窦初开时候就爱上的人,一直到现在……我努力过想放下,但太难了,如果忘掉一个人那么容易,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为情所伤……”
南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们从未真正向彼此袒露过自己的心。
他问她,在已知他身体状况的前提下,还愿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可她真正在意的又哪里是他的身体状况?
“你什么也不愿意同我说,你身体里的病毒,脑袋里的血块,你甚至瞒着我立好了遗嘱……夫妻之间不该是这样的,顾非寒,如果不是这场阴差阳错的车祸,或许这些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或许我们现在已经不再是夫妻关系……”
他车祸那天,她在民政局外头等了他很久。
“你现在问我要不要继续留在你身边,顾非寒,如果时光倒退到一周前,没有这场车祸,你还会问我这样的问题么?”她平静了许多,他们之间何去何从总要有个结果。
“不会。”这次他回答的很快。
意料之中。
南栀半点没觉得意外,“顾非寒,你脑袋里那个血块,你是不是压根没有打算取出来?”
她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这次,顾非寒抿唇沉默,没有回答。
默认一样。
“呵……”
南栀没忍住的笑出声来,被他气的。
“所以一开始你是打算瞒着我一个人偷偷去死,而现在你问我要不要留在你身边,是准备破罐子破摔,让我看着你死?哦,不对,也可能你只是变成一个瞎子!”
情绪又有些不受控制,这次怒火中烧,音调也跟着拔高了许多,外头救护车已经来了,鸣笛声响个没停,她只当没有听见,“顾非寒,你当我是你养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