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止住哭,抬起头来打量他一眼,哽咽说:“可不是?人都饿得跟纸糊的一样,风一吹就会倒,连站也站不稳。”
不等自成说话,她又哭出声来,“过了这个坡,离家还有六七里,家里还有三四口人,老的老,小的小,回去晚了都要饿死!”
看了看她的筐里,二升谷糠、半升黑豆,四五斤豆饼,另外就是沿路剥的榆树皮和挖的草根。
“从我娘家借来的。我爹娘也够可怜,可是他们不能看着我一家全饿死,借给这一点东西。”
“这一点东西也不够一家人吃几天啊!”
“挨上一天是一天,恶魔临世,在劫难逃,能有什么法儿?只是可怜这孩子才十岁,是个嫩生生的人苗儿,也眼巴巴地看着饿死!”女人说毕,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你们没打算出去逃荒吗?”李自成问完这话就觉得太蠢,脸有些微微发红。
“走不动啊,上有老,下有小,我要走了,老少都得饿死,真熬不过,大家死在一处,去了地府彼此也有一个照应,牛头马面也不能随意欺负,老乡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是这个理。”
李自成一边答应着,一边让亲兵将战马牵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扶了上去,又让两名亲兵将饿的不想走路的小童也抱过来一并上马,让亲兵将她们送回家,并且立即给她们送去三升米。
这样的灾民在陕地随处可见,李自成想救也救不完,不过自己遇上,也只能求得心安了。
“娘的,没有屠夫心肠,在这里根本就活不下去!”
看着这娘俩乘马慢慢离开,李自民狠狠的将脚下枯草踩进残雪中,向着寨子里走去。
……
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给诸将一说,李过跳将起来,狠狠一拍桌子。
“他娘的,皇帝不管,咱们来管,寨主,咱们开仓放赈,总不能让百姓都饿死啊!”
田见秀将李过按回了椅中,说道:“这些时日,我天天都在计算,咱们现有的存粮可以吃上一年,如果放赈,以后就很难收得住口,现在各处打粮、买粮都有困难,没准儿以后粮食更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玉峰叔,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李过梗着脖子说道:“要不咱们部队减一些粮食下来。”
“不行。”李自成直接否决了李过的提议。
“部队训练不能停,一日两餐干的要继续保证,肉类还要多想办法,油水不足,身体就长不好,长不强,很难支撑高强度训练。”
“可是这粮食……”田见秀主管后勤,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算想明白了。”李自成站了起来,“这世上很多事都是有着因果的,咱们附近的民众真是都逃荒或饿死了,咱们山寨也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命不久矣!”
李鸿恩吓了一跳,“有这么严重吗?”
李自成一锤定音,“从明天开始,咱们每十天便向附近十来个村庄放赈,每次放赈五十石,先将大家的命吊住。”
没人表示反对,只是田见秀提醒了一句,兵没粮草自散,再怎么也不能缺了兄弟们的粮,倘若过年时不让大家吃几顿饱饭,定会有许多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