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焦虑万分之中,史彦终于等来了跟着贾代善一起到金陵去的小厮观儿。
这天,史彦正在家中的花厅之中,听着管事媳妇们回话,这个说要支中秋的节礼,那个说后园中夫人吩咐采买了若干菊花,要支领花木银子,一个又说支领赦哥儿在学堂里的点心纸笔银子……
史彦心不在焉地听着,另一层担忧又掠上心头,这个赦儿,读书一塌糊涂,甚至还不如由自己随便教了教的妹妹贾孜……
一个媳妇儿急匆匆从外面走来,笑道:“大奶奶,跟大爷出去的小厮观儿回来了。”
荣国府中的下人们,直到最近几天才开始慢慢知道,家中的大爷带了几个小厮,出远门去了,很可能是去了金陵,至于为了什么,府中各种说法都有,有的说大爷回老家去置办一些地产;有的说是家族中的哪位长辈病故了,大爷去奔丧;甚至有的说是姑娘贾筱在那边身体不太好,大爷亲自去看看。这些风言风语传到史彦的耳朵里,她只能苦笑,捕风捉影地编排一些主子的闲话,历来都是家中仆人们最爱做的事,虽然她申斥过几次,也没有太明显的效果。毕竟,数以百计的下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活跃在这深宅大院之中,轻易出不得门去,闲的没事,就难免要东拉西扯。
史彦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急切切地说道:“快带他进来。”
观儿一身尘土,气喘吁吁地进得门来,还没顾上给史彦请安,史彦就着急忙慌地问:“你家大爷可平安?”
观儿笑道:“回奶奶,大爷平安着呢,这两日就到家,先派小的来,给老爷、太太和奶奶送个信,免得家里惦记着。”
听见“平安”两个字,史彦焦虑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吩咐道:“带观儿进去见老爷,太太。然后放他两天假,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观儿忙笑道:“谢奶奶。”
此时,史彦才真正有心情坐了下来,一心无挂地听管事媳妇们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这一个多月以来,因为自己的心不在焉,所有的事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虽然有云梦在旁边不断提醒,也耽误了不少事。该好好的整治整治家中了,中秋节快到了,代善也刚好回来,得办个丰丰盛盛的团圆宴。这样想着,她又命人叫回来了置办中秋宴席的媳妇儿,吩咐她再多支领一百两银子,将宴席办的漂漂亮亮的。这媳妇儿听了这话,心花怒放,欢欢喜喜地去了。
三天之后,贾代善果然回来了。他先去给父母请了安,才回到自己房里。史彦早已满面堆笑地站在房门口,等着丈夫。一个多月不见,代善黑了很多,也瘦了很多,但一双眼睛,更加炯炯有神,身上也更加有了一种从容不迫的神态。
史彦亲自帮丈夫更衣,等云梦打来了洗脸水,她又亲自帮着丈夫卷起袖口,将巾帕递在代善手中。此时的史彦,觉得丈夫比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更加让她眷恋。
贾代善告诉史彦,这次南下,他们先是几天不顾休息,日夜兼程,追上了南巡的队伍,悄悄地找到了陪在皇上身边的薛大人,将奸细的事告诉他,要他小心防备,迅速找出奸细。然后又快马加鞭,跑到金陵,告知了甄家。他们本不知道王守备能不能靠得住,但甄家消除了他的疑惑,说王守备极其可靠,于是,他们又找来王守备。
等圣驾到达金陵之后,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薛大人也已摸清了奸细的底细,及时地将相关信息传递给他们。等他们已经认为胜券在握时,禀告了圣上。却不曾想在准备捉拿奸细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走漏了信息,遭到了奸细的负隅顽抗,王守备在激战之中,一不小心被一支利箭射中咽喉,当场殒命。虽然这场争斗,远远比不上疆场上的厮杀,对阵的双方,却也死了有十几个人。
史彦听的目瞪口呆,她没有想到,在这昌明的太平盛世,竟然突如其来地发生了如此惨烈的一桩大事。危机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危险潜伏在每一个人身边。无论是皇上,还是官宦,亦或是百姓。好在,丈夫贾代善有惊无险,她一边心里甚是欣慰,一边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欣慰,有点对不起交情甚笃的王家婆媳。
想到这里,史彦不由得又问道:“那王家怎么样了呢?”
贾代善叹了一口气,道:“王家其他人倒都没事,又不是在王家打起来的。那王守备的儿子王武,被皇上额外赏了个都太尉统制伯的爵位,还给了他一个专管各国进贡朝贺的肥差。办理完他父亲的丧事之后,就要走马上任了。出了这样的事儿,皇上也没心情南巡了,立刻命令起驾回銮。圣驾走的慢,我先回来了,这几天,圣驾也就进京了。”
史彦道:“这王公子难道不要丁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