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虽是走了出来,但步履蹒跚,颤颤巍巍地,非要借着刀拄地徐行,权当拿一根拐杖。他身上的金红相融的铠甲碎掉了大半,一边走一边脱落着碎块,有的还粘连一些焦皮。
老将算是打了赤膊,全身肌肉通红,棱角分明,此时才更像一头野性的雄狮。他走出来,我们这边的百将皆振臂高呼,乃至大笑。那团白茫茫的偌大的云气一点点地飘零散开,终于在地上,我们看到了徐卿的影子。海龙已死。
廉颇丝毫没有显露战胜的喜悦,并不搭理道贺或赞美的武将,推开他们径直走到我的跟前。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允许他再站着。无论是从金色的还是暗红色的眼眸中,我都看出了一丝惶恐与忧虑。
“你休息吧。你回来我什么都不怕。”我很有预见地打开将军府,将廉颇吸了回来,好令他不在人前倒下。我感受着这红莲狱火的有些过量的温暖,也一并承受着这两场战斗带来的疲劳与损伤。金红的大门缓缓地阖起,那份筋肉断裂的强烈痛苦汹涌而至,从额间扩散至各处,电击一般轰击着我的神经网络。与之前相比,这又是一种新的苦痛,它带来的不只是痛感,更多的是心灵的折磨。我的心中噌地燃起一道火,无根无源,无始无末。我捉不住这股燥热,只知道它燃着但不知它为何而燃。我的愤怒我的痛苦我的仇绝,一并化作了这火焰的食粮。它越旺盛,便吞噬的越多,越发地摧残我。我抬眼看世界,世界则蒙上了一点淡薄的腥红的微光,让我恶心想吐。
“主上,我这次出现依托着你的愤怒与仇恨,我的魂核——也许这么说对主上冒犯极大,但颇必须说实话——我的魂核已经被侵蚀了。”
廉颇的声音也被机器处理过一般,沙哑苍凉,如果把一卷废旧的磁带扔进一个老式的收音机里,大概音色就会一致。梵音魔咒。难道如今的廉颇,真的堕化为魔使?
“不要分心,不要被反噬。”廉颇说,“消磨不是难事,稍假时日,一切症结都会消除。”
“我明白,现在可没有时间让我再钻进医院躺个把月。”我在意识中回答他,“我会站着的,廉颇你好好地休息。”
我说让他休息,他明显地不太踏实,一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这番感觉此刻也追加给我,让我的精神更加迫近崩溃的边缘。没有办法,我强顶着杂音的折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沉默。
“你休息吧。万事还有我,还有一百名武将。”
王级强者们相互扫了一遍,脸色都不太好看。李林虎的脸憋紫了,吼道:“妈的,老子的将军,怎么会败在一个良将手里!就算他异化了也不可能打败徐卿的!”
李林虎把目光落到林天身上,那眼神锋利,一瞥杀人。他粗壮的胳膊直挺挺地端起,指着面色凝重的林天,说:“一定是你这个狗东西。亏老子还尊称你一声武王啊。你就是个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孬种。”
“李林虎,你以为武王这么好做,随便高点儿阴谋诡计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类的小伎俩就能把你这样的家伙拖下水吗?”林天抽动着面部的肌肉,“在我的地盘上,我需要做这种事?之前你们看到我频繁改变态度,实际上不过是为了郭迁这个人——难道你家选女婿那么好选的,就不斟酌个几次?”
“好哇,果然是你,你和你女婿肯定就是一伙的了。”李林虎自觉抓住了证据,语气咄咄逼人,“你们别以为我就这么一个武魂,能和神将打的还有呢!别以为废掉我的神将,我就成了快烂泥,没有还手之力。”
“就是不废你的神将你也是块烂泥。”林天大笑,“如果不是你们都在这儿,你以为我大东武王会听着你说三道四。李林虎,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说好听一点,就是个四肢发达的武痴。”
宗师的气派全然不见,李林虎咬紧牙根,双拳自掐出血。我看他的眼珠子都在恨,瞪得都得要掉出来了,可是他只是如此,最终没有再开将军府唤出他那些所谓的能和神将打的武将来。廉颇说过,等级极高的武魂如名级神级武将要占据数个将军府的空间,再往上绝世将更是如此,要占九个普通将军府。所以无论一名魂主体内将军府再多,他的武魂数量总与武魂的质量成反比。也就是说,李林虎最多还有一到两名名级武将,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拿不出来了。当然,也不排除他只有徐卿这么一将的可能。
眼看我方大军又要压上,几位王级人物再也不能沉住气。绅士模样的人突然开口说:“刚刚似乎有别的人插手廉颇与徐卿一战。我没有觉察到任何阴气波动,但是廉颇与徐卿出招的一瞬间,我能看出这二人的实力差异——徐卿稍胜一筹,这是没有异议的吧。”
“那是,还是你有眼力。”李林虎见有人给他台阶下,语气缓和了许多,“人已死,我再追究下去也没有办法报仇了,所以不如就这么走了。只是希望无论各位谁拿到了拘魂诀,亮出来,给老子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