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火中烧,气急攻心,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腰中的长剑被我刷地一声擎在手中。我狠狠地盯着爱妻的房门,只觉得气血上涌,难以正常思考。
我只一心,想让那狗男女彻底消失。
于是我手中的长剑,风驰电掣般刺穿了窗户,飞进了房间,并最终停在了奸夫的胸口上。
尖叫声,响彻了院子。
何静一身是血,衣冠不整,从房里跑了出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而另一个尖叫声,则是从我的身后传出来。婢女小莲捂着嘴,双眼无神,歇斯底里。
我没有理会这些尖叫。我只是径直走进了房间。
奸夫躺在地板上,错愕的表情,永远定格在脸上。
我的心中,升腾起一种解恨之后的畅快感。
随之而来的,是清醒之后的惶恐。
作为紫衣捕快,我是执法者。
死在我剑下的,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就是为非作歹之徒。哪一个不是双手沾血,十恶不赦?
这个奸夫,确实卑劣,但毕竟罪不至死。
我滥用死刑,知法犯法。
更严重的是,奸夫的脸,我再熟悉不过。
刑部尚书之子,唐令。
虽说自商鞅之后,平等被提到空前的高度。
但是,权势和背景,往往让平等黯然失色。
我的一时之快,将是以我前途尽毁、生命危殆作为代价。
也不知是沮丧,懊悔,还是恐惧袭来,我居然瘫坐在地上。
何静却向我跑过来,一巴掌将我打醒。
我终于有些气恼,这个**,此时还为了奸夫而打我!
我刚要发作,只听何静沉声道:“快走!”
我有些吃惊,但仍然无动于衷地呆坐着。
何静见我没有反应,有些着急:“你杀了人,必定以命相填。此时不走,便再没有机会了。”
我有些犹豫:“我此时一走,就永远亡命天涯了。想我东方一门忠烈,我若如此,岂有脸面,面对祖先?”
何静嗔怒道:“糊涂!命之不存,脸之焉附?”
她的口气缓了缓:“今日之事,本是我对不住你。若你因此害了性命,我就更加罪孽深重。”
我冷笑一声:“还道你对我尚有情义,原来只是害怕自己的罪孽过多。”
何静的表情一滞,眼神变得冰冷:“你对我的漠视和冷淡,何尝不是一种罪孽?”
我想也没想立即争辩道:“我日夜操劳,还不是为了给你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
“哈哈哈。”没想到何静竟然大笑起来:“东方拙,这不过是男人疏远的借口。”
我一时语塞,正费力思索,突然嘈杂声从门口传来。
小莲慌张地跑进来,结结巴巴道:“夫,夫人,有,有好多官兵在门口,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我慌了神。这些官兵,怎会这么快,得到命案的消息?
但是我来不及思考这些。
因为我满脑子的事情是,正义凛然的紫衣捕快,马上就会因为风花雪夜争风吃醋而身陷囹圄。除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我将一无是处,一无所有。
我咬咬牙,一转身推开房间的后窗。
后窗下方,是一条暗街,平日里过往行人很少。
只要我从窗口跃下,便可逃之夭夭。
但我的逃匿,却并不洒脱。
我回过头,望了望何静,大概眼神还闪过一些留恋。
跃出这道暗窗,那个曾经安稳的家,娴静美丽的妻子,体面的生活,都将成为一堆泡影。
何静却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漠地回应着我的这一丝不舍。
我的心隐隐作痛。只能在前厅的官兵破门之前,蹿了出去。
亡命天涯的日子从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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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以为,作为执法者,罪犯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视角不同,世界竟有如此大差异。
站在云端,俯视众生,满眼是鲜亮繁花。而如今站在泥潭,我体会到的,只是彻骨的冰冷。
我披着棕黑的斗篷,混迹在贫民之中,徘徊在饥饿和寒冷之间。
真正的达官贵人,根本视我们为草芥。
而稍有权利的小头目,则凌驾于贫民之上,通过对着别人颐指气使,张牙舞爪,来使自己产生些许如痴如醉的幻觉:大概自己也是个非凡的成功者吧。平日里受到的那些不公和欺凌,被这些人复制到别人身上,来实现某种阴暗的报复,让那卑微扭曲的心得到平衡。
那些和我同样可怜可悲者,一面对糟糕的生活咬牙切齿,一面又木然地沉浸在懦弱和退缩之中。幻想着自己忍无可忍的最后时刻到来,英雄般的逆袭发生。
幸亏,我忍无可忍的时刻很快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