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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须知少时凌云志

曹操甚至为了获取要被通缉的党人名录,于夜间溜进中常侍张让的住处去偷,被卫兵发现后,曹操挥舞着手戟杀出重围,冲到庭院里,翻墙而出。幸好张让没看清他是谁,不然即便老爹曹嵩给张让磕再多头,曹操的仕途都完蛋了。

虽然曹氏属于宦官集团,但曹操少年时的所做作为,一次次背叛自己的出身。而彻底的决裂,还是他当上雒阳北部尉后,用五色大棒打死另一位大宦官蹇硕叔父的壮举!宦官们惊呼我们中出了叛徒,开始打压曹操,将他外调做县令,直至免官。

曹操对窦辅,也对堂上众人道:“光和年间,我重新举官,当上了议郎,有了论政之权后,给天子上的第一封奏疏,就是为窦大将军、陈老太傅鸣冤平反!”

“我说……武等正直,而见陷害;奸邪盈朝,善人壅塞!”

灵帝显然没理会一个小议郎的呱噪,只是从那时起,曹操就走上了一条与父辈截然不同的路。他成功实现了少年之志,通过这些举动建立名誉,海内之人不再因出身而鄙夷他。

袁绍等人也视曹操为同志,中平末年清流通过大将军何进重新掌权时,曹操便顺利地被安排进了西园八校,近距离投身于时代的惊涛骇浪中!

此刻,曹操将县侯之印郑重授予窦辅:“自建安初执政以来,我做梦都想将这本就属于窦氏的金印,交还到你手中!今日终于实现。”

“原本想让窦孝廉恢复窦大将军的‘槐里侯’之封,可惜这封国已被天子授予卫尉马寿成(马腾)了。我便做主,直接让你上继祖业,封为安丰侯,你可满意?”

窦辅闻言动容,下拜道:“安丰侯,这是辅的高祖窦大司空(窦融)的封国啊,丞相厚恩,辅当效死以报!”

蒯越、傅巽等人也适时赞道:“丞相此乃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之行,非但荆州之人,天下之士亦当归心焉!”

曹操抚髯,颇为满意,如果说杜袭所献五策,还只是针对荆州士人,那曹操厚遇窦辅,则是给全天下人看的!

自从曹操与袁绍翻脸以来,袁本初就选择性遗忘了当初二人为奔走之友时一起干的事。在檄文中、露布里,一次次数落曹操祖父、父亲的“劣迹”,将曹操说成是“赘阉遗丑”。

谁让袁绍是天下清流士大夫拥戴的领袖呢?说的话自然更有人信,再加上他的盟友,党人八俊之一的刘表也跟着一起抹黑,以至于曹操统治地区以外的诸州,真将他当成阉党了……

这不对!曹操的回应也很简单,他不但以武力扫平袁、刘,还要在名分上也争回来!今日表彰窦辅,就是为了让世人搞清楚:

“看啊,继承窦大将军、陈老太傅志向,为他们平反的清流党人正宗,不是袁绍,更非刘表,而是我,曹孟德!”

眼看封爵结束,曹操遂令辛毗招呼众人移至内宅宴厅,准备置酒高会。

方才人人都有侯位,唯独韩嵩没有,因为他以自己一直关在牢中,没有只言片语劝刘琮投降为由拒绝。本来曹操应该强行授予的,但或许是韩嵩昨日举荐庞统,惹了曹操不快,所以就顺势收回,只正式授予韩嵩大鸿胪之印。

韩嵩倒也不在乎,他坚信:给儿子留下满筐黄金,不如教他们通晓经学。这样才能让韩氏世世代代稳定地产出读书人,维系住冠族的身份。反观那些骤然封侯富贵的家族,因为有食户和田宅兜底,子弟就不好好学经,往往富不过三代。

如今见曹操心情正好,等抵达内宅后,韩嵩便对搀扶他的儿子说:“伱去府门处,将庞士元带到郡宅厅堂外,等候丞相召见。”

……

张绍早在宴席开始前,就已经守在厅堂一角温酒了。

因为今日要饮的酒比较多,不能再用昨日那种温小杯酒的法子,遂换成了一个巨大的“温酒樽”。

此物青铜铸造,呈圆柱形,通体鎏金,饰纹华美,似乎有西王母、羽人等形象,上面的盖子沿上还凿刻着铭文:“司空铜温酒樽,重廿四斤,建安三年造。”看来是工匠专门为曹司空而铸的。

器身两侧有辅首衔环,可以将温酒樽吊挂起来,下面附加炭火,直接加热里面的酒,厚重的盖子足以保证酒长热而不冷,并使香气更好地蕴藉。而张绍的工作就是,用斟酒勺将热酒打到分酒器——觚里。

眼看宾客们随曹操相继抵达,按照爵位、官职落座,辛毗、阮瑀二人陪坐。亲自上阵的王垕,遂端着食盘与酒觚游走于厅堂内,将酒倒在曹操和众人的羽觞耳杯中。

再看筵上的食物,比起在麦城时的小宴,不知丰富了多少倍。鸡鸭鹅雁俱全,更有多种水产,鲂、鲤、鲫、鳜,其中有的还制成了南方名菜:生鱼脍。

张绍这一世是绝不会碰这玩意的,这可是淡水鱼哎,生吃,不怕肚子里长满寄生虫么?

而最显眼的肉菜,无疑是架在厅堂中央正上文火慢烤的“炮豚”,也就是烤乳猪,已是色泽金黄,香气扑鼻。

正所谓: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豕。虽然猪肉地位在汉朝已远不如牛羊了,但牛肉一般是不让吃的,羊肉南方则较稀少,所以荆州的冠族士人们日常肉食依然以豚为主。曹操等人也入乡随俗,食官属的仆从割了烤猪肉奉上,但见曹操频频下箸,吃的蛮开心的……

“吃吧,好吃你就多吃点。”

张绍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想到这头烤得正香的小猪,昨天还在厕所底下的猪槽里,开开心心地吃自己拉的粪便。张绍就感觉,自己是在给曹阿瞒间接喂屎。

真希望屠夫在剖洗这小猪时,不管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多保留一部分大肠的味道啊。

这么一想,伺候人的屈辱感稍稍减少,阿Q精神果然啥时候都有用。

食至酒酣,众人纷纷离席,向曹丞相祝酒,荣升县侯的窦辅就红着脸说:“窦氏是臣生父,胡氏是臣养父,而如今曹丞相,复臣侯位、故国,则是让臣与窦氏再生的君父啊!”

连续三個“父”字脱口而出,张绍听在耳中,几乎噗呲一笑,只以为这家伙下一句就是:“公若不弃,臣愿拜为义父!”

你别说,曹府里的假子还真不少呢,多是曹操收人妻时女方带来的夫家之子,其中就有大将军何进的孙子何晏,再多个窦大将军的孙子又何妨呢?

只可惜窦辅年纪太大,都四十二了,他自己也知道不太合适,饮罢便回到了座位上。

另一位党人领袖的孙子王粲则紧随其后,放出的马屁有点长,他端着羽觞向曹操祝道:

“昔日袁绍起于河北,倚仗兵多将广,志在兼并天下,然而袁本初虽自称好贤,却不能用士,因而奇士纷纷离他而去。刘景升盘踞荆楚,雍容不迫,坐观时变,自以为可以效仿西伯。那些来荆州避乱的中国之士,皆是海内俊杰,刘景升却不知该如何任用,故而国危而无辅。”

“丞相则不同!克邺城定冀州之日,下车伊始便缮其甲卒,收其豪杰而用之,故而能横行北方。等到如今扫平江汉,又征召贤俊之才各居其位,使四海归心,望风而附。正所谓文武并用,英雄毕力,虽汉高、世祖不能比拟,此乃夏、商、周三代圣王之举也!”

这夸的何止是“有点”僭越,而是已非人臣当得起的评价了!曹操虽然心里飘飘然,嘴上却仍谦逊道:“仲宣过誉了,我此生功业,能望一望伊尹、周公的项背,便足矣!”

宿卫厅堂的夏侯霸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见曹操确实满脸的志得意满,遂也和王垕要了一觞酒,来到曹操案前下拜,也要为曹操贺。

“仲权。”曹操微醺,笑道:“你要祝我什么呢?”

夏侯霸谨记父亲教的“言多必失”,故作笨拙地说道:“臣不会说漂亮话,只以此酒,祝丞相寿!”

曹操喝了他奉上的酒,点着夏侯霸对左右道:“此,吾家朴厚小辈之语也。”

听曹操认自己是自家人,夏侯霸大喜:“丞相,臣还有一事相求。”

见时机合适,夏侯霸遂大着胆子,向曹操提了张绍曾拜徐庶为师,如今还欲继续和他学字的想法。

“哦?竟有此事?”曹操朝厅堂角落的张绍看了一眼。

“来了!”

张绍敛容,屏息以待下文,等曹操喊自己过去问话时,好好发挥一番。

但曹孟德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对辛毗道:“佐治,派人去将徐元直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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