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刀,还得十斤以上?”伙计听了这话才真的愣住了,又仔细打量一番杨真,“客人莫不是听了什么话本,特地来打趣我的?”
“生铁熔百炼,五斤炼一斤。一锻两层、十锻千层、百锻无穷尽也,我自然不是打趣你的。”杨真端坐不动笑道,“不过想来你这铺子里都是凡铁,也打不出传说里的百炼刀,那么十五锻的总该有吧,区区三万两千层,手法好的师傅应该可以打出来。”
他侃侃而谈,然而伙计已经听得完全呆住了。
“没想到这位郎君竟然对打刀之术如此内行,我这伙计倒是贻笑大方了。”这时一直在火炉旁照看火候的铁匠走过来,对杨真拱了拱手笑道,“凡铁九炼已是极致。再往上每加一锻都需更高的造诣,咱们这只是小地方,出不了打铁的圣手或者大师,肯定造不出十五锻的传世名器。”
杨真见他说的实诚,愣了愣,也忍不住笑了:“其实我对打铁一点儿也不懂,刚才那些话都是我爹跟我说过的,我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铁匠疑惑道:“哦,莫非令尊是铸剑师?”
杨真笑道:“他也是个捕快。”
铁匠的神情明显不信,但他也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从墙上摘下一柄灰扑扑的刀:“以我的能力最多只能打出八锻刀,看来是难合小郎君的心意。不过这柄宿铁刀是我师父所铸,可斩甲三十扎,重九斤五两,名为‘鳄吻’,已是我铺内最好的刀了。”
这铁匠双手托刀,神情郑重,就连杨真也不由得从凳子上起身,双手接过虎颌刀,屏住呼吸仔细观瞧。
手中这柄刀长约四尺、宽近三寸、厚约二分,刀身平直毫无弧度,上面蒙着一层青灰色,像是疙疙瘩瘩的盐碱痕迹,仔细看去却是磨砂一般的细密纹路。刀锋处一泓洁白宛如盐霜,从锷口一直延伸到刀尖,好似鳄口利齿,虽然距离甚远,却仍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好刀。”杨真微微眯眼,纵然以他的挑剔,也找不出这刀的瑕疵,不由得开口称赞。
“那小郎君觉得此刀价值几何?”铁匠也不取回刀,只是站在原处微笑着问道。
杨真想了想,诚实地开口:“对你来说,毕竟是师父相传,应该是千金不卖。”
铁匠大约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愣了愣才道:“若是小郎君爱惜此刀,我退让一步也无不可。”
“若让你忍痛割爱,那我大约就要忍痛割钱袋。”杨真摆出一脸遗憾,这柄宿铁刀虽不错,对他来说却并非难以割舍,他把刀郑重地交还铁匠,语气诚恳,“以我来看,这柄刀足足价值五十两。”
“五十两,你还不如去抢!”铁匠顿时失态,几乎惊怒地叫喊出来。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把它挂在墙上吃灰。”杨真忽然笑的像一只小狐狸,“毕竟这么重的刀,想找个好买家可不容易。”
铁匠怒视杨真:“明明是你非要这么重的刀。”
杨真一脸的理所当然:“所以我就是个好买家啊。”
铁匠鄙弃道:“五十两算个屁的好买家,四百两你便拿走。”
杨真笑道:“五十两,你若不卖,我转身就走。”
铁匠怒道:“五十两,我还不如把它继续挂在墙上吃灰,三百两一口价,你莫要再开口还价。”
杨真果然没有再开口,只是举起手指,给铁匠比划了个六字。
铁匠差点儿被他气死,恼火道:“这鳄吻刀,我师父足足耗费三年时间才寻来上等的材料,煅烧生铁化为精钢又花了十多个昼夜,以柔铁为脊精钢为锋灌制成型,辅以神材百淬,方铸就此刀,其中耗费又岂能以银钱计算……二百两!便是此价!”
杨真又给他比划了个八字。
铁匠终于不再说话,神情淡漠地望着杨真,宛如彻底死心,但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把杨真燃尽。
杨真静静地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铁匠长长地叹息一声,心灰意冷地拍了拍刀身,转过身去:“鳄吻啊鳄吻,看来你遇不到明主,只能继续在墙上吃灰咯。”
杨真也叹了口气,缓缓地伸出食指。
“一百八十两?”铁匠果然停下脚步,几乎是哀求一般地问。
杨真坚定地摇了摇头,继续伸着那根食指。
铁匠顿时好似被戳破的鱼鳔,垂头丧气道:“罢了,算我亏本卖给你了。”
“你还得再附送给我一个刀鞘。”杨真举着食指,认认真真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你是个恶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