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火辣辣的痛,吴达财捂着脸坐在营房外的台阶上,路过的队友都没有理会他。这是晚饭前的休整时间,少有的没有军官管的时候。
半边脸都有点微肿,还有些残留的白灰。刀盾比试都是往护甲上招呼,那歪脸不按规矩,直接一刀拍在脸上。本说是刀盾及身就算刀盾赢,轻轻一碰也就可以了,哪里用得着这么用力。
方才那刀盾上得太快,鼓声一响就上来了,吴达财都没想起来可以退后,否则不会输得那么快,还有可能赢,长枪对刀盾是有优势的,最近军中比武也是长枪赢面占七成。
第一场输了之后,吴达财就被换下,之后不再让他上场,连想扳回脸面都没机会。丢了脸还是其次,现在肯定会被评为下等,万一被淘汰就大事不妙。
旁边一个人坐下,吴达财一看正是董明远,他有点不想理他,但还是挤出点笑来。
“咱们还是得再练勤快些。”董明远帮着吴达财拍了拍衣领后面的白灰,“庞大人说得好,不练武艺是与自家性命有仇。”
“什么武艺。”吴达财捂着脸,“每天就是那一戳,一戳几百次。你在上面比较的时候,有木工送来木人,上面有五个孔,那蒋国用在跟姚动山说话,以后长枪要练到连戳中五孔。”
“是连着戳中?”
“可不是,还不止戳中,每孔里面放一个木球,要扎中木球取出,连取五球评上等,我都听到了。”
董明远一愣,一时说不出话。
吴达财抓了一把发髻,“家中房子烧了,整村的田都荒了,我一家都望着我这点军饷,要是被汰兵就完了。”
“老子家中还差不了多少,只是家里还有几亩田,媳妇在种,土里一年刨不出什么钱来,不当这个兵,家里娃都吃不饱,我还想着把军饷存个几年,让她们也来这府城里过城里人的日子。”
董明远一拍大腿,“说那些作甚,怕汰兵就往死了练,都是两个胳膊,老子不信比不过别人。”
吴达财叹口气,准备去把衣服洗了,发了三套白卦,叫什么作训服,还要求整洁,上面不能有污迹,每天训练下来基本就该换了。吴达财不明白弄那么干净干嘛,以前农村的时候,褂子一穿就是一个月,也没见干活不顺当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吴达财一呆,目光定定的看向右边,董明远顺着他目光看去,竟然是那张可恶的歪脸,接着他看到了姚动山。
连人连忙站起大声道,“姚大人好!”
姚动山一摆手,指指营房对那歪脸道,“你就在这个队,还要不要回家中拿行李。”
歪脸把肩上的一个小包袱取下,“小人只有这一包行李。”
“要不要安置家中,入营便难得出门。”
歪脸摇头,“小人没家,一个人。”
“自己去挑个床,打得猛,老子这个局就要你这种人。”姚动山瞟了吴达财和董明远一眼,还想说话的时候,外边有人在叫他,听声音有点急。
“有他妈什么事。”姚动山背着手往外去了。
吴达财两人看着那歪脸,歪脸也不理会,把包袱往肩上一搭,径自入了房门。
董明远看着歪脸的背影道,“我说什么来着。”
两人正要跟进去,外边突然一声铜锣响,吴达财一惊,只听姚动山的声音大喊道,“第一局集合!”
吴达财顾不得穿衣服,飞快的跑了出去,第一局的营房都在附近,铜锣不停的响,第一局的大部分人都到齐了。
“没到的各队长记下!回来老子收拾他们。”姚动山的大嗓门朝着队列吼道,“又有人在守备府门前闹事,庞大人调人,过去都给老子打,别照着脑袋招呼。”
众人一起答应一声,吴达财知道又是以前守备营的那些人,历年来守备营都有些士兵,潘可大走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带走他们,庞大人来了就搞了一次较体力,那些士兵只有几个能跑到五里的,其余全被赶出营去,大约有百余人,已经到守备府闹了两次,这还是首次调兵驱赶。
姚动山没有多余的话,带头往营门去了,众人也没什么队形,到器械库拿了哨棍,没拿到哨棍的就拿了模拟腰刀的短棍,一窝蜂的出了营门。
他们的这个营地就是以前守备府的小校场,营门就在枞阳门大街上,外边的行人见了丘八这个阵仗出门,吓得纷纷避让。
营门离守备府只有几十步,那里有一大堆人,好些人还穿着红色的胖袄,吴达财跟在众人中间,一旦跑起来,心头突然有种忍不住的冲动想打人,脚下不自觉的就加快。
守备府前一篇嘈杂,还有人推搡两个值哨的士兵。
“打咱们的人,给老子打!”
姚动山大吼一声冲在最前面,众人齐声大喊冲入那堆人群,棍棒照着人乱打,街中一片兵荒马乱,那堆人轰一声四散而逃。
吴达财眼前棍影乱舞,到处都是惊叫逃窜的人,他不管不顾,追上一个便打,一棍劈在那人肩上,那人扑倒在地大声惨叫。
惨叫声听在耳中,却是一种痛快的感觉,他不必管这人什么来历,只要长官叫打,他就去打,要是打得卖力,姚动山看到了说不定还能给他加一个等级,但他好歹还记着不能打脑袋,朝着腿脚死命打去,那人蜷起腿缩成一团,吴达财使足了劲猛地劈下。
哨棍啪一声断成两截,前面半截飞出撞在街道的石板上,那人尖声惨嚎,在地上翻滚了半圈。
吴达财粗重的喘气,拿着半截哨棍不知怎办。
那人痛苦的撑起来,吴达财看着他扭曲的面孔,觉得该放过这人了,还没离开时,旁边一根短棍闪电般挥过,砸在那人的脸上,那人脑袋一偏,几颗牙齿和血飞出,惨叫声戛然而止,那人瞬间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一个身影闪过,朝着脑袋再凶狠的一棍,正是那个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