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也要教本官为官之道么?”
陆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李泉面色一颤,赶忙摆摆手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觉得,既然薛大人已经致仕,那纵使他有些许错处,只要不是涉及大夏江山社稷的大错,就不该再烦扰他老人家,而且薛大人乃是两朝老臣,为大夏兢兢业业大半辈子,劳苦功高,临到老了,精力难免不济,出错在所难免,我们这些后辈或许应该尽可能体谅,毕竟我等也终有老去致仕的一天,要是开了个这坏头……这风气,可就要坏了啊。”
“而且大人要是做了这个始作俑者,恐怕对大人您的名声不利,下官句句肺腑之言,全都是为大人您着想,望大人明鉴啊!”
另外两人纷纷附和。
陆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掏心掏肺,等他们说完,才淡漠无比地道:
“若是些许差错,本官倒也不至于为难于他,但……本官并不认为他仅仅是擅自往孟江中倒灵材废料这么简单。”
闻言,三人同时瞳孔一缩。
“陆大人,您是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晨负着手,再次迈起脚步,从三人身旁缓步走过,同时缓缓说道:
“本官必须亲自确认损耗的物料去向,或者说是否真的是损耗,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本官绝不会在账目文书上署名。”
工部的物料,每一件都会在上面刻下不同御用印记,核验司能够通过对照印记来进行核实查验,即便物料报废,上面的印记也还是在的,除非专门用秘法去除,否则御用印记不可能消失,而倾倒废料根本不会专门取出印记,只要在他倒物料的地方核验一番,查看是否有印记灵气波动存在的痕迹,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话音落下的瞬间,看着陆晨离开的背影,三人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对了.”
走到不远处的陆晨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背对着他们,淡淡道:
“从现在开始,或者说在废料之事水落石出之前,这里不归你们管了。”
听到这话,三人顿时悚然一惊。
徐三平微微皱眉,而后脸色有些难看地道:“大人,您怀疑我等?”
“没错!”
陆晨毫不犹豫,也丝毫不给面子地应道。
“本官,不信任你们。”
身怀系统,他本就不怕被罢官和得罪人,甚至巴不得敌人给力点,再加上女帝那逆天的信重,他压根没必要给任何人面子,说撤去谁的职务,就要撤掉谁的职务,只要符合系统的限制,不要太脱离人设,他看谁不顺眼就弄谁。
怕个卵。
反正他不仅光着脚,脚下还踩在仙途大道,摔得起,也输得起。
别说几个主事官,就算是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位高权重的颜阁老,他也照弄不误。
压根没必要跟任何人虚与委蛇,想说什么说什么,莽就是了。
而见陆晨竟然回答得如此直接,三人同时暗恨,不由自主地咬了咬牙。
“尔等要是不服,自可上书弹劾本官,也可以去都察院,或者找你们的靠山,看看他们能不能阻止本官【胡作非为】。”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三人,再次迈起脚步,朝不远处的工地走去。
“大人!”
一看到陆晨过来,立马就有役夫跪伏在地,朝陆晨重重行礼。
是陆晨的到来,让他们有了些许喘息之机,今天从陆晨站出来开始到现在,大半天过去,那些小吏都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肆意虐待他们,伙食也好了不少,至少是真正的稠粥了,虽然算不上什么好吃的,但至少能勉强填饱肚子。
来这里这么久,他们还是第一次吃饱饭。
劳役是躲不开的,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也只能认命,但却希望朝廷能稍微把他们当个人,而不是把他们当牲口一样驱使,至少不要虐待他们,给他们点饭吃。
肚子里有粮食,才有力气干活啊,平日里要两天才能干完的活,今天那些恶吏明明都没拿着鞭子在后面驱赶,他们竟是在大半天内干完了……
陆晨一来,他们就有了“好日子”,如此好官,他们怎能不爱?
说不定他们多拜几次,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大人就会多来几次呢……
陆晨侧身躲过,不肯接受他们的拜礼。
无他,受之有愧罢了。
那些小吏看到役夫们朝陆晨齐齐跪下,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连他们老大徐三平等三人在陆晨面前都像个孙子似的,他们算个屁,陆晨如此重视这些百姓,他们又怎敢在陆晨跟前造次?
看着周围跪了一地的役夫,陆晨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些百姓就如此爱戴自己。
他手中的权力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但是对这些百姓而言,却是意义重大。
他现在,似乎已经有了能够改变这个世道的力量。
“莫要如此,都起来吧。”
陆晨轻声道。
他一开口,百姓们才缓缓起身。
陆晨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日晷,发现已经到了日入时分。
“你们都过来,本官有话要说。”
闻言,王倚和张旋同时躬身,一众小吏也纷纷凑到跟前跪下。
“大人请说,我等一定洗耳恭听。”
陆晨微微颔首,而后缓缓说道:“本官蒙陛下错爱,居工部右侍郎一职,掌京中各处工程之事至今已逾一旬,却不能察百工之疾苦,放任工部吏员肆意凌虐役夫,此本官之过也。”
听到陆晨竟然在认错,一众劳役的百姓不禁眼眶微微发酸。
而那些小吏却是冷汗直冒。
他们自然听出了陆晨对他们的强烈不满,也不知道这位大人为何对这些平头百姓如此在意,为此甚至对他们动辄打骂,显然是怪他们对待劳役的百姓太过残暴。
但是,这种事…怎么能怪他们?
上面的大人物交代的,是在节约开支的前提下尽快完工,为此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行,而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不就是严加管控,鞭笞这些肯定会因为心怀不满而偷奸耍滑的贱民吗?
不打到他们疼,打到他们害怕,这些贱民又怎么会敬畏,为了活命拼命干活?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怎么到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陆侍郎口中,就成了他们的不是了?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凭什么就他们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