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啊。”
夏侯延凑到跟前,看着赵太后看着的方向,很快便注意到了正飞速向城主府方向疾驰的白影。
下一秒,他莫名眯起眼睛。
“太后,那顾将军…你真的完全信任她吗?”
闻言,赵太后嘴角微微勾起,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是当然。”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拨开面前栏杆上的白雪。
“妙儿可是本宫的侄媳妇,是自家人,本宫对自家人向来信任有加,从不相疑。”
话音落下的瞬间,夏侯延恍若心有所感一般,眼眸微微一动。
“原来如此。”
他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接着笑了笑,歉然道:“抱歉,微臣多心了。”
“多心不是什么坏事。”
赵太后上身微倾,双手支在栏杆上,注视着远处愈发强烈的风雪,淡然道:
“如陆晨那般没有脑子的庸碌之辈,却因为上位者感情用事而得到信重,进而幸进为能够左右朝政的重臣,才是真正的坏事。”
一旁的秦王姜承运懵懵懂懂地仰起头,看着母亲。
“母后,你在说什么啊?”
赵太后微微摇头。
“没什么。”
夏侯延道:“太后,据暗探回报,沧溟军近段时间行动频繁,重兵部署在壶关、肃州、潼关一带,洛河沿途河口被彻底封锁,舟船不通,陆路各处关隘也被完全封锁,匹马不得过境,并且那伪帝似乎启用了禁灵类法阵,隔绝了远距离传讯……”
赵太后冷冷一笑:“动作挺快的嘛,有沧溟圣王的消息么?”
“最后传来的消息说……”
夏侯延沉声道:“沧溟圣王已经多日不在朝堂现身,多半已经不在洛京。”
“是么?”
赵太后眼眸微微一凝。
“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呢。”
夏侯延默然点头。
当初在洛京时,数十万禁军被不可一世地沧溟圣王率领的玄甲大军击溃时的光景再次涌上心头。
那几乎不可战胜的感觉在心底若隐若现,带来一阵刻骨铭心的恐惧。
高大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赵太后又道:“苍翎军那边,我们的人接洽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话题,夏侯延莫名笑了一下。
“一切顺利。”
“呵呵…”
赵太后笑了。
笑得很是开怀,仿佛这段时间的晦气和积郁被一扫而空一般。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啊……”
执掌天下整整六年,一直稳稳攥着无上权柄的她,底蕴自然不会只有洛京的八十万禁军。
对于顾思妙这个以极快的速度成为八大柱国之一的侄媳妇,她该有的重视还是会有的。
谁让她向来最是看重自家人呢~
“母后。”
被忽视的姜承运有些不乐意了,一脸不爽地看着夏侯延,大声道:“你和夏侯将军在说什么呀?”
赵太后轻笑着,缓缓道:“在说一个道理。”
姜承运直接问道:“什么道理?”
赵太后静静地看着山庄之外,那纵横交错的街道中,时不时挣扎着从雪地上走过的漠天城百姓的身影,眼眸中满是漠然,仿佛在看一只只蝼蚁在拼命与天地争命一般。
“一个运儿你必须知晓的道理。”
姜承运追问起来。
赵太后站起身,而后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亲生儿子。
“运儿,等母后为你夺回这江山,你就能正式坐上你父皇留给你的位置,但是,在这之前,你得先记住一句话。”
“什么话呀?”
赵太后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夏侯延。
夏侯延立马心领神会,朝姜承运和赵太后微微躬身,沉声道:“时候不早了,太后娘娘、秦王殿下早点休息,微臣告退。”
“嗯,去吧。”
夏侯延转身离开。
等到他高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阁楼入口,隔音术式瞬间启动。
直到这时,赵太后才终于开口。
“运儿,你记住…”
赵太后拉着姜承运的小手,缓步朝不远处的案塌走去。
走动间,她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
也愈发肃然。
“这世上,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数。”
闻言,姜承运不由得眨眨眼。
思索了好一会,才缓缓应道:“母后,你的意思是,儿臣就算做了皇帝,也不能相信底下的臣子吗?”
赵太后笑而不语。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姜承运以为自己说对了,先是兴奋了一下,而后颇为纠结地道:“可是,母后,像顾将军夫妇、夏侯将军这样忠心耿耿的贤臣,还是可信的吧?”
赵太后扶着他坐下,然后自己仰躺在一旁柔软至极的云棉躺椅上。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贤臣。”
她微眯着眼睛,声音中透着一丝慵懒的韵味。
“贤与不贤,有时候也由不得他们。”
姜承运有些不解地歪着脑袋。
赵太后晃动了一下躺椅,在轻微的摇晃中,继续开口说道:“为人君者,要通晓御下之道,不要只看表面的忠奸贤庸,而要看他们会做什么,能做什么,有什么作用,好不好用,能不能用。”
“有用好用而且能用的,就是贤臣,无用难用甚至不能用的,便是庸臣。”
姜承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正所谓水无常势,兵无常形,人也会随着所处的环境而改变,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那些臣子,贤能之时,便用之,不贤,罢之,亦或者.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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