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山。
圣人亭。
“不下了,不下了……”
执白棋的白梅山人王阳明看着老友简玉衍眉间凝思的模样,便将手中棋子随意一丢,道,“简兄心绪不宁,落子犹豫,下起来索然寡味。你在担心子安?”
身着一袭青衫的简玉衍也将手中黑子掷于棋盘上:“子安这一关不好过啊,老夫近日推演了所有种可能,可对他来说,都不理想。”
莫看这两位大儒没有出仕为官,但上至朝堂大事,下至凡夫琐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王阳明笑道:“汝既然担心子安,为什么不出面?朝堂上不论是谁,都会卖汝面子吧?汝只需一言,便可化解子安现在的难处。”
简玉衍摇了摇头,眉间聚起一抹澹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子安既然选择重返长安,想必他也已思考过定会被某些人刁难这一事。”
“唉,此局难破啊,子安被那些老狐狸算计得死死的。”
王阳明叹息道。
“如果子安这次失败了,那老夫自会出面保下他,给他寻个山清水秀的地儿,教他安心习圣人之道,只要踏足那个境界,便能跳出倾轧,天下大势亦不能逆他。”
简玉衍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个得意门生被毁掉。他亦是将李诺的后路都考虑好了。
“既然如此,汝还担心甚?”
王阳明问道。
简玉衍无奈道:“就怕子安太犟,不撞破南山不回头啊。”
“哈哈哈……”
王阳明大笑起来。
简玉衍摆摆手:“子安到现在都未寻吾等帮忙,估计应该有办法应付眼下之局面。对了,骊山文宴那会,他给杜晏写了一首桃花诗,竟惹得老家伙心境破防,老夫实乃好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诺一诗让杜晏老泪纵横,这事儿除了庆阳之外,还有不少士子看到呢。
简玉衍这几日浑身痒痒得难受,很想一探究竟,但又拉不下脸来去询问。
王阳明也被引起了兴趣,说道:“这有何难,待老夫一问便知,嘿嘿,说实话,老夫也很想知道……”
简玉衍大喜,拱手道:“那就拜托王兄了。”
王阳明眉间文气涌动,落指一点,便见文气涌出,化作一只文鹤,朝着杜府飞去。
少顷。
一只相似的飞鹤落在亭中。
简玉衍伸过脖子急忙问道:“如何!”
“哈哈,这不来嘛,且待老夫仔细一观!”
王阳明心念一动,文鹤没入他的眉间。
不过他脸色的笑容骤然凝固,随后便黑下脸来,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匹夫,竟连老夫的面子都不给,气煞我也!”
简玉衍哭笑不得。
王阳明恨恨道:“杜老匹夫太不够义气了!一首诗而已,有必要这么藏着捏着吗?简兄,不如你直接去问子安吧?”
简玉衍摇了摇头:“不妥。”
王阳明叹道:“那就不提此事了。你对立太子一事如何看待?这些日子朝堂上可热闹了,那群老不休还撺掇老夫去请山长出山呢!”
简玉衍眉宇微皱:“近几年来陛下的性情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唉,你我山野之人,朝堂的事情,听听看看无妨,但是莫要插手。”
王阳明则是不给皇帝丝毫面子,骂咧咧道:“景顺和先帝相比,这治国手段到底还是差了一些。大礼议本就大逆不道,可怜陈尚书被打入天牢……现在国本一事犹豫不决,北域妖蛮近段日子小动作不断,真是内忧外患啊。还有崔相,身为内阁首辅,不为君分忧,亦不为朝臣说话,冷眼旁观,
也不知打的什么注意。”
“崔相他……不提也罢。”
简玉衍面露一丝苦笑。
这位差点就成了他岳父的老相爷,其实付出的也挺多了。若非他主持内阁,只怕朝堂上拉帮结派的情况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