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了,位于虎坊桥张居正府邸,今晚来了几位重臣,礼部尚书潘晟、兵部尚书方逢时、工部尚书曾省吾、都察院左督御史徐炌,这几位都是朝中的重臣,他们也是张居正的湖广同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高拱的《病榻遗言》弄得满城风雨,再不想对策,恐怕真要倒台。
“周公恐惧流言日,现在《病榻遗言》咱们能看到,恐怕陛下也看到了,还有宫里的两位太后。”潘晟是这里的谋士,张居正归田园居后,内阁首辅准备由他接任。
曾省吾站了起来,开始讲述其中利害:“自古位极人臣者,尤其凶险,相爷功高盖主,现在陛下赏无可赏,大公子、二公子、还有三公子,都科甲登第,陛下虽年幼,可他心里清楚,相爷在位一天,荣华富贵能赏则赏。现在相爷封妻荫子,位极人臣,赏无可赏,只能赐死!”
曾省吾比划一下,张居正闭上眼睛,其他人也频频点头,书房里只有他们几人,只听到曾省吾的脚步声。
“现在陛下一天天长大,臣者势大,朝廷官员,各省总督、巡抚、布政使一半都是相爷提拔的人,陛下年幼相爷辅佐陛下处理政务尚可,现在陛下已然长大,就算陛下不想让相爷回老家,恐怕朝廷里的几位也容不下相爷。”
“陛下能容的下相爷,江南的、山西的,还有其他地方的,也容不下了,现在六部一多半都是咱们的人,他们心里记恨着呢。”
曾省吾的话,众人都清楚,晋党、浙党、江南党、闽党都盯着他们楚党。
“臣强主弱,君臣之间避免不了互相猜忌,前一段时间陛下躲在西苑,把李成梁的宁远伯撸掉,再敲打梁梦龙,派一个广东的叶梦熊去任辽东巡抚,这就是陛下在敲打相爷,现在是退无可退,不用陛下动手,有些人想要上位,就要罗织罪名,将咱们连窝端掉,这本《病榻遗言》的妖书,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在陛下南巡回京途中散布出来,这是有意针对相爷。”
“确庵(曾省吾号),照你这么说,相爷要回老家,才能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了?”徐炌端起茶杯说道。
“人在人情在,人情不在一切都白搭,内阁首辅的位子,如果相爷退下来,咱们的人又坐不上去,早晚要被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保得一时安稳,早晚还是要被清算,现在相爷手上握住实权,这帮人才惧咱们几分,要是相爷回老家,只怕咱们死都没有葬身之地。”
曾省吾的话,让众人惊醒,方逢时这时拱手:“相爷现在退无可退,还要你拿主意。”
张居正手里拿着乞骸骨奏表,他也不想回老家,可是如今这局面,非常凶险,“老夫心也有不甘,可是,清帐田亩的奏疏陛下没有批,西北、西南、山西、山东、河南、北直隶赋税折银的奏疏也被驳回,下面的人心散了,这官员也不好管了。”
“现在老夫退下来无所谓,可是你们应该怎么办?”
曾省吾折扇一拍桌子:“毒毙、废立,禅让!”
“啊!”
“啊!!”
众人打一个冷颤。
张居正手里的奏表也掉在地上。
书房里瞬间安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炌额头微微冒汗,用手帕擦了擦。
“臣,工部尚书曾省吾为天下百姓计,建议相爷逼迫万历小皇帝禅让,由潞王接替大位。”
“不可,万不可行!陛下无大错,有圣天子之气,现在禅让,天下顿时大乱,就是让老夫现在去死,也不可做出无君无父之事。”张居正连连摇头,他还记得陛下答应他配享太庙的事。
潘晟这时说道:“陛下禅让,这样可以安抚李太后,她一直想让潞王坐皇位,皇位还是他们老朱家的,新皇登基,咱们有拥立之功,臣子还是臣子,只是换一个皇帝,只要皇帝是他们老朱家的,天下就不能大乱,借机咱们可以铲除这些忘恩负义之人。”
“废掉万历,咱们还是大明的忠臣,相爷!要是让这些忘恩负义之人辅佐皇帝,大明的江山才会大乱。”
“不可,万万不可,老夫虽为权臣,伊尹霍光废立之事绝不会做!”
“相爷!这并非您个人之事,乃大家之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进宫请李太后懿旨,调戚继光蓟州军、李成梁辽东军、还有山东备倭军,在大兴拥立潞王登基!”
“陛下回京遇贼寇,李成梁、戚继光奉旨勤王!”
“你们这是逼老夫当千古罪人!”
徐炌安慰道:“千古罪人还是千古明相,这些都要后世来评说,万历皇帝几个月不上朝,躲在西苑大肆淫乱,诛杀山西忠臣,李成梁、梁梦龙、周咏都被昏君冤枉!”
“对对对,昏君无道,当废之!”方逢时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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