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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回 段五发奋欲自强

听得段五被擒,曹操当即堆起笑容来,拱手而贺:“恭喜恩相,贺喜恩相!”

童贯摆摆手,笑吟吟道:“段五此人,文不成、武不就,只因是王庆那厮舅子,白顶个贼酋名声,实则草包而已,得之如得一鹌,有何可喜?”

曹操笑容不减,乐悠悠道:“小将闻世间有大气运者,上契天意、下合人心,乃天地所钟爱者也。此辈中人,凡行事,必无不成,凡欲至,无所不达。如今恩相正欲复西京,于是天降锁匙来,岂不正是气运无双之象?”

童贯听了大喜,心想自己这些年,果然称得上心想事成,就算一时有些曲折,结果也终是皆大欢喜,顿时连连点头:“可知天命毕竟在宋,怜我童贯孤忠,故而赐福于某家也!”

欢喜一回,又好奇道:“小武,缘何便道段五那草包是西京锁匙?”

曹操一笑,侃侃而谈:“段五身居坚城,何以遭擒?以末将看来,必然是日间阵斩淮西贼奚胜、谢宁二员,贼胆为之震慑,以至于段五手下,再无人物替他支撑门户,此人一怕为官军所擒,二怕被田虎所控,干脆逃出西京,冀图远遁。”

童贯听他说得条理分明,暗自点头,又听曹操笑道:“段五此人,又非能服众得人心的,手下人见其势败,自然反目,绑了他来请赏亦是应有之数。然而此事他知吾知,城内贼兵,却哪里得知?”

童贯将手一拍,叹道:“妙哉!你是想先收其心,再使他引大军入城?若是如此,还要趁早行事才好,不然贼兵知悉段五私逃,其便无用也。”

曹操微笑道:“恩相高见!”

童贯点点头,肃正神情,双眼一瞪:“来人,把那二人带将上来。”

不多时,几名小校推着两个汉子入了帅帐,先指着一个五花大绑、入帐便委顿如泥的道:“此乃段五。”

又指另一个背缚双手、面容猥琐的汉子道:“此人自称是段五身边心腹,抓了段五来献,我等不知他言语虚实,一发缚了他手。”

那汉子连忙跪下,也不认得谁是谁,只顾磕头如捣蒜:“小人牛四,见过两位将军老爷。”

童贯目视曹操,意思是去吧,先收其心,速破其城!

曹操微一点头,喝道:“罢了,牛四,抬起头说话,且说你如何擒得段五?”

牛四颤巍巍抬起头,强自挤出笑脸来:“将军容禀,小人乃是段五狗贼身边的体己人,这狗贼怕了将军们虎威,遂带了我们几个私逃出城,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他把事情经过说罢,曹操脸色一冷,断喝道:“既然是体己人,却捉了主人来换赏钱,可见也是个不忠不义之徒!”

“冤枉啊将军!”牛四大惊,声泪俱下:“小人本是宋人,自然忠于大宋,小人在这反贼身边,看似是他心腹,其实、其实便好似那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关云长,虽然身陷贼窝,却是心望明月,始终不忘大汉,啊不,不忘大宋!如今得知天兵来到,特地擒了这该死的曹操,啊不,段五!擒了该死的段五来献给将军。”

曹操闻言点点头,淡淡道:“这般说来,倒是本将冤枉了你。”

“他、他冤个屁!”段五本来吓得软如烂泥,然而听见曹操似乎不大看得上牛四,顿时振奋起精神来:

伱个反骨仔,老子便是死,也当拉你一同扑街!

当下打着滚儿骂起来,一口一口揭了牛四老底:“将军明鉴啊,这厮可不是我们逼他造反的,我当时和王庆几个刚上了房山落草不久,听得房州官兵杀了官将,自家闹反起来,于是听了李助的计,去打了房州做根基,牛四这厮本是房州泼皮,趁乱在街上打家劫舍、杀伤百姓性命,只因开门迎王庆有功,这才让他入了伙,他还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呸!还关云长,他也配!”

牛四听了大惊,顾不得身在帅帐,扑上去把段五乱踢——他只缚了双手,段五却是五花大绑,当即取得大胜,踢得段五鬼哭狼嚎。

两个小校连忙上前拉开牛四,曹操冷笑道:“原来是个贼骨头,反咬同伴,便想充做好人?来人,拉下去,给我宰了他。”

牛四大惊:“将军,老爷饶命,那些赏钱我尽数献给老爷如何?老爷,啊呀,狗官啊,却是老爷傻了,石头你们还要榨出油,如何肯给我大笔赏钱,我冤呐……”

声音一时渐远。

段五坐起身,哈哈大笑:“好!死的好!无情无义的贼骨头!罢了,段某虽然也难免一剐,临死前望见他死,挨剐也……心、心甘了……”

话儿说得虽硬,然而想起那三千六百刀碎割之苦,终不由浑身发抖,涕泪横流,忽然翻身跪起来,磕头道:“老爷慈悲啊,大慈大悲,一刀给我个痛快吧,段五做了鬼,也念二位老爷的恩德啊。”

曹操呵呵笑道:“谁说要剐你?”

这五个字,飘入段五耳中,当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顿时满脸惊喜难抑之色,眼巴巴看向曹操:“将军,你老人家说什么?我那短命哥哥段二,探子回报,三千六百刀,一刀不曾少啊。”

曹操摇头道:“若论剐刑,自古以来,只问主犯,你等虽然也是贼酋,却不似王庆为首。你哥哥之所以刑重,是他发狂无礼,辱我大帅!若不重重办他,大宋将士谁肯甘心,你这厮这般胆怯,莫非也辱了我家大帅?”

“没有!冤枉!不可能!”段五把头摇的几乎甩掉了:“小人自幼便崇拜童大帅,在乡里时做好百姓时,每每喝了酒便要发恨,恨不能在童大帅手下做个兵卒,随他去杀那些夏狗。我哥哥狗胆包天,为此我和段二那厮也已反目,打了他好几拳重的。”

“原来你竟有为大帅效力之心!”曹操佯做惊叹,继而摇头叹气:“却是可惜啊!段五,你若没有弃军私逃,还居反贼主将之位,登高一呼,献出西京城,岂不是能将功折罪,别说凌迟,死罪或许都免了你的,说不得,还真能在大帅麾下为将呢。”

段五露出难以置信神色:“怎么可能?造反乃是诛九族的罪……”

曹操怜悯地一笑:“哎,主犯却是王庆,又不是你段五,闻人世崇你该认识吧?此人献了南丰,不仅不追究他参与造反的罪责,大帅更亲口封他做了黄河水军统领。再说本朝十大节度使,哪个不是据山造反在先?招安后却是大俸大禄受用。”

段五呆了呆,脸上露出悔恨莫及之色,忽然一抬头,目光急迫坚决:“将军!将军放我离去,我自领了本部兵马开城投降!”

曹操摇头道:“如今城里,晋贼兵马比你更多,钮文忠兵多将广,你只孤家寡人一个,手下有无强将,莫要城尚未开,先遭他害了。”

段五听了大觉有理,顿时有发起呆来,他本来也非有智之士,然而此刻生死关头,却是猛然福至心灵,纵身一滚,滚到曹操脚下,匍匐道:“将军,求你与我一支兵马,与我同进西京,西京南城,全是我的人马,并无一个晋贼的人在,只凭段五这张脸,进出易如反掌。”

曹操扭头看向童贯,童贯满脸喜色,连连点头。

此时正值四更,曹操点起麾下众军,分为三路:袁朗、滕戣、滕戡领一路,绕去北门外驻防;杜壆、竺敬、柳元领一路,绕去西门外驻防;曹操亲自和许贯忠、萧嘉穗、卢俊义、孙安四个,引军一万,带着段五去南门入城。

至于东门,则由童贯引大军驻防。

单说曹操这一路,人披软战,马摘鸾铃,趁着满地如霜雪般月色,远远绕过城墙,来到南城,径奔城门而来。

城上守军眼见大股兵来,顿时敲锣打鼓呐喊起来,段五见了大惊,独自骑匹马,飞奔到城下,大喝道:“吵什么吵,都失心疯了么?段狗儿那撮鸟何在,你他娘的认不出本帅了?”

城上一名偏将听得耳熟,忙聚集许多灯笼望下照去,细细一看,果然正是段五!

那偏将见了段五,又惊又喜,大奇道:“啊呀,竟是五爷回来了,五爷你、你不是弃了我等,独自走了么?”

段五听罢,这才想起之前也是唤此人给他开的城门,一张脸瞬间涨红,咬牙切齿道:“休得胡言乱道,扰我军心,本帅出城,是为了亲自接引援兵,如今援兵已至,还不速速开城?”

那个偏将段狗儿,说来也巧,本就是段家的庄丁,当初随着杀上房山落草的,资格虽老,却是不招人喜,故而只在军中做个偏将,是故唤段五做五爷,却是区别于二爷段二也。

当下段狗儿欢欢喜喜开了城门,曹操带大军一举涌入,正待下令抢了城门,却听那段狗儿笑哈哈道:“五爷,如今哪里得援兵来?定是你降了宋军,领宋军来取西京对不对?”

段五这一惊非同小可,曹操却是奇道:“你知道我等是宋军,还开城门?”

段狗儿笑道:“宋军又怎地?岂不比晋军要好。这位将军你却不知,那些老西儿,自知道楚王败亡了,一个个的嘴脸好不刁钻,见了面便讥嘲辱没我们这些淮西人,稍微还嘴,拔拳头就打。娘的,大家分明都是反贼,他们倒似高我们一头似的,将军你想,当反贼还要当下等的反贼,岂不冤枉?五爷他又不肯替兄弟们做主,与其平白受他们欺负,倒不如大家随五爷降了宋军,本来我等便也是宋人嘛。”

曹操听了大笑:“这位兄弟倒是见得明白,既然你有这般想头,你且去把你们自家兵马召集起来,都交出兵器,在营中等候发落。”

段狗儿听了摇头道:“将军,倒不如让我们做先锋,大家一同去干老西儿,好歹给兄弟们落些功劳,将功折罪,洗清了贼名,回家好做良民。”

曹操听了愈发惊奇,点头道:“罢了,若你有这般本事,不惟将功折罪,我还要替你请功论赏呢。”

段狗儿又摇头道:“若当真有功劳,便都算在五爷头上,他的罪大,想必折起来也需要多些功劳。”

段五听了,不由感动,哽咽道:“啊呀,狗儿,你竟有这般忠心,五爷我一向慢待你也。”

段狗儿憨憨笑道:“说什么慢待,五岁那年大旱,饿杀了爹娘,若不是三小姐要我去段家给她做马儿骑,又逼迫你和二爷拿馒头充作草料喂我,早被野狗啃了骨头去。这番恩德,岂不要报答?”

曹操暗自动容,皱眉道:“段五,你有这般忠心下属不用,缘何偏带了四个狼心狗肺的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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