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与神秘人的打斗并没有布下禁制,燕尾京内修为在金丹以上的强者都能察觉到有人在战斗。
浑身包裹在黑袍中的神秘人在察觉到有人迅速靠近时,眼里疯狂的战斗欲瞬间消弭,他立刻后退了半步,手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长帆。
长帆散发着幽幽地冷气,一道娉婷身姿从中浮现,她神色没有半点凄苦悲惨,依旧如活人一般生动鲜活,姿态万千。
看到这道身影,正高悬于半空的青年身体一顿,那如皎如云间月,冷如高山雪的气质化为更冷、更幽深的尖锐寒意,便是周身剑气都凝滞了起来。
“……别枝?”他低声喃喃,带着不可置信。
神秘人扬手一挥,有什么东西悬浮在半空,刺眼的金光闪烁,点点光芒落在扶光脸上,让他面色更加难看。
金步摇……
是他送给别枝的礼物。
别枝被这神秘人抓了吗?
她是否还……活着?
一个个疑问出现,又被心中涌现的巨大悲怆淹没。悲痛间,他没有注意到,那黑色长帆里的柔媚身影扬起手弹射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银针针尖闪烁着幽幽蓝光,一看便觉危险。
扶光刚提剑要抵挡时,神魂身处忽地传来猛烈剧痛,让他一口血喷了出来了。下一刻,银针刺进眉心,融入神魂。
天地一寂,仿佛连轻如薄雾的云气都带着悲伤。
肆虐万千的剑气寸寸崩裂,两行血泪从遮目中流了下来。
扶光踉跄地从虚空跌下,他艰难半跪在地,忍着剧痛调动神魂之力朝同心结绞去,刹那间爆发的力量竟将同心结直接绞碎了。
同心结化为点点黑红的光芒从他身体渗出,飘荡在他周围又一个个不舍的消散。
扶光咳嗽了几声,颤抖着手抚上染血的濡湿遮目沉默了片刻,语气平静的说:“你的目的是毁我剑道。”
神秘人敷衍的应了一声,目光直直盯着那一个个消散的红光,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些飘散的力量是什么?”他问。
扶光听到这疑问,忽而笑了,风扬起他的长发,飘逸灵动,周身萦绕着一种羽化登仙的仙气,神色淡漠如月君,仿佛下一刻便远离尘世,飞身飘向月宫。
“控制我的东西。”他说,“看来暗算我的并非是你,否则在我毁去那腌臜之物时,你便会被反噬重创。能否保住命还得看当初算计我时是否留情了。”
岂料神秘人一听,猛地暴起剧烈的情绪波动。
“你会后悔的。”他深深看了眼扶光,与刚刚赶来的逐月打了个照面便迅速离开,像是特意拖延时间等待逐月一样。
扶光嘴角翘了一瞬,又迅速拉平。
他低声呢喃:“我才不会后悔呢,敢于暗算我,就要承担被反噬的代价!”
“师弟!”逐月远远见到一个黑影飞速离开,而他小师弟却半跪在地上,周围围了一圈尸体。
他心中一跳,也顾不上去追那个黑影,匆匆朝扶光而来。
待看到扶光遮目上的血迹时心悸了下,他忙半蹲下身,清透的眼睛锐利地盯着扶光,好似透过了那身皮囊,直视里面的灵魂。
“你伤到眼睛了?”
话音刚落,他就注意到周围正在徐徐崩溃的剑气,他又自行否定:“不,不对,是伤到了剑道根基。怎么回事?”
他言语犀利的问。
扶光颤抖着手揭开遮目,那双深邃的墨瞳露了出来,眼神淡漠冰冷,宛若晴天下的冰山,神圣高洁,带着天空的明净澄澈。
就像坠入凡间的仙神。
他扬起嘴角,明明应该如冰雪消融的春意融融,可给人的感觉却更冷了。
“那人的目的是毁了我的剑道,他怕我的剑道会伤到掌控我的东西,这才行动的。”
他缓了这么一会儿后,已经能站起身了。
起身后,他看向逐月,眼底的冷意仿佛结了冰,让人一见便仿佛置身与冰雪皑皑的天地。
“那些人目标明确的来到我闭关之处,很明显暗算我的人能随时掌控我的位置。”他淡淡,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他前胸后背,让他多了几分落拓不羁。
旋即他若无其事的说:“好在我最后搅碎了控制我的东西,想必背后之人此时也被重创乃至身死吧。”
“那你呢?”逐月垂头道。
扶光避重就轻道:“……我剑道蕴养失败了。”
他叹息:“数年功夫,功亏一篑。”
“从头再来吧。”他语气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无法被摧毁的坚韧长剑,自有傲骨在内。
逐月猛地站起身,周身气势如同平沙荒漠黄沙席卷,晦涩阴翳将那双明亮的眼眸倾覆,其间燃烧着的浓烈情感,好似滔天巨浪,将一切有敌意的东西卷入撕碎。
“你剑道被毁了!”
他猛地提高声音,愤怒无比,抬头时正对上扶光那寒冷如坚冰的眼眸。
他怒火冲天:“再次蕴养,难上加难。师弟,一切都没那么简单的。”
扶光广袖下的手顿了顿,他沉默着从袖中重新掏出一条遮目,绑缚在眼睛上,这才开口说道:“那又如何?”
透过遮目,他直直看着逐月,再次重复道:“那又如何?”
“难道非得我痛哭流涕,狼狈不堪,黯然落寞才行?”他语气平静的说,仿佛神明那般冷漠无情。
可逐月知道他的小师弟不是仙神,也不是冷漠无情,他柔软善良,他单纯稚嫩……他用渐渐低哑下去的嗓音说:“师兄,我不想变成那副模样。”
“我幼年丧失双亲,被迫与唯一的兄长分开。行乞时遇到了两位兄长和小妹,结果不到我长大,又与他们失散。”
“我的家被摧毁,熟悉的人都死在眼前。”
“侥幸遇到师父,才得以过几年安生日子。”
他周身缠绕着让人压抑的氛围,再次开口时,一种从骨髓蔓延而出的寒冷,仿佛一块石头压在逐月心头。
“我一直都想变得更优秀些,更强大些,世间任何挫折阴诡都无法打到我。”
“我的血肉里是宁折不弯的骨,我的骨里嵌着玄铁,是砸不碎磨不烂的坚持。”
“师兄,今日我哪怕是死,也做不来形容狼狈的模样。”
“你可明白?”
逐月明白,他当然明白了,这坚持就是师弟的剑道,一旦他动摇了,他的道也就完了。
这才是他害怕的地方,这也是他一直隐瞒着别枝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