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垕的问题,其他人都失去了刚刚的轻松,他们一齐低头思索,最后得出同样的结论:不能,就算皇帝贤明,这天下还是早晚会乱。
陈群忧虑的道:“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天下会大乱,也没有办法补救吗?”
“当然有。”王垕斩钉截铁的道,“天下万事万物都在不停的变化之中,因为只有变化才能更好的发展,才能让一件事永久的保持下去,也就是所谓的与时俱进。
“制度也是如此,好的制度可以保证国家强大百年,但超出百年的时间范畴,就会因为无法适应新的社会格局而导致各种各样的问题。
“大汉的问题,就是国家体制跟不上新的社会形势,从而导致的不可避免的衰落。
“所以要想让大汉复兴,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变法。正所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只有推行变法,才能复兴大汉。”
陈群忙道:“可为何厚土想出的办法都是针对士族呢?正是有了士族,大汉才能在世祖的带领下复兴并强大了两百年啊!”
王垕突然觉得陈群有些可怜,因为他下一句话说出来,两人可能就不能再当朋友了。
“长文,大汉现在的问题就在士族啊。”
陈群咬牙怒道:“昨日厚土就在不停的说士族如何,士族怎样。说的好像士族才是导致大汉分裂的罪魁祸首一般,今日我们都只喝了一点酒,都还清醒,你且说说士族是怎么祸乱这天下的。”
有一说一,大汉能走到今天虽然和士族坐大离不开关系,但恶化的如此之快还真和广大的士族关系不太大,毕竟就算士族想将权力掌握在手中,他们想要的也是一个完整的国家才对。
大汉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主要还是灵帝死的太早,袁氏想要上位,就把兵权给了“自己人”董卓,结果大汉忠良董卓一到雒阳就翻脸不认人,这才有了十八路诸侯讨董,才有了天下大乱。
但话说回来,袁氏就不是士族了吗?
而且现在讨论的问题不是大汉是怎么走到现在的,而是士族对大汉的伤害,这个问题就很好回答了。
因为只要士族政治继续玩下去,大汉早晚还会要完蛋,而且结果一定很不好。在场的人不知道,但王垕知道。司马老贼家族建立的西晋给出了答案。
如果一味让士族掌握权力,最终结果就是出现士族国家,阶层全面固化,紧跟着政治内斗转变为内战,最后外族入侵,神州陆沉,衣冠南渡,和长达数百年的乱局。
王垕用反问代替回答:“长文,我且问你,如果有一天,出现一个强大的士族,连续几代都有人在朝中担任高官,全国的太守、郡守都是其门人子弟,甚至某一州或者几个州上下官吏、军队都是其私兵,这样的士族会对皇权还有敬畏吗。”
陈群不由得一愣,王垕说得很明显了,现在的大汉就有这样的一个士族,豫州袁氏。他仔细回道:“那这个士族一定会视汉室于无物,甚至想要取而代之。”
王垕也不再卖官司,直接问道:“如果没有董卓乱政,那长文想一想,现在的大汉是刘氏的大汉,还是袁氏的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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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群瞬间冷汗淋漓:“是…是袁氏的。”
王垕又道:“假如没有袁氏,先帝也没有早亡,那还有没有可能出现袁氏这样的士族?”
陈群如遭雷劈,萎靡在座位上,泪流满面。
王垕将一个问题明明白白的展露在他的面前,一个士人,究竟是忠君重要还是忠于家族重要,当家族的利益与国家利益相冲突时,他一个士族子弟该怎么选择。
袁氏家族就曾经做出过选择,但他们一招不慎没有玩好。即便如此,袁绍还是只用了十年就占据了天下最精锐的一半土地,占据了天下将近三分之二的人口。期间更曾经想要另立新帝,甚至想过自己取而代之。
这就是一个连皇权都无法抑制的士族所展现出的对国家的伤害。由士族所演变出的门阀将给这片土地带来三百年的混乱。这种混乱会在这片土地上不停的上演,直到几百年后,隋唐建立才堪堪结束。
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件事,陈群才好像整个人裂成了两半。一半是毕生所学让他忠君,另一半是血脉联系让他忠于家族。
其实裂开又何止陈群一个人,曹操、荀彧、沮授,乃至寒门出身的郭嘉、满宠此刻都裂开了。
王垕见他们都萎靡不振,忙道:“诸君,可想过为何汉初时没有士族?
众人具是微微一怔,还是荀彧迟疑的答道:“因为那时有勋贵。”
荀彧说的没错,汉初不是士族政治,而是贵族政治,那是一个王侯将相就TM有种的时代。但从汉武帝刘彻开始便不停的削弱贵族的权利,汉朝的政治中心从皇室与贵族共治国家渐渐变成了皇室、士族、外戚三方势力。但当外戚不争气,皇族又一窝不如一窝的时候,士族自然而然就开始崛起了,倒逼得东汉中后期的皇帝只能重用宦官,最终导致了两次党锢之祸,而这也正是乱世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