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一张详细标志的凉州地图平铺开,上边仟韧山、西部戈壁和南方山陵被红色的颜料标注显得尤为醒目。
而徐登的目光压根不在上边,他打量着武城周遭的兵力几乎是全部围绕在南方大平地上,他困惑问道:“殿下是在那里练兵吗?”
王撰点头道:“那块平原尤为宽广,能容纳五万名兵卒,我让张齐文在那里练兵。若非锦州事变,再有个把月的功夫,我定能凭借这对训练有素的军队拿下仟韧山。”
徐登嘴角一抽,摇头失笑道:“殿下可知仟韧山的布防?那里四面围山、内里盆地,山势陡峭若无人领路更是难以攀爬,何况陡峭的山石中藏着无数暗哨,十步为一哨,弓弩抹毒以杀人,山中至少藏有万余人。我说的是官府方志中所记载的原话。”
欧阳成指着盆,冷冷一笑:“这些山匪尤为狡诈,若是强攻不行,我们暂定放火烧山,以此逼贼寇现身。”
徐登的脸色都冷了几分,却还是恬然笑道:“你若是烧山,那盆地里的二十余万百姓和四万名士卒可就逃无可逃了,心生绝望定与你们拼命,战至一兵一卒都要守卫仟韧山。哪怕你们的兵马最后能赢,也不过是惨胜,再无余力去荡平西北戈壁和南方山陵,而屠夫徐虎和南方氏族定会抱团,再有西楚人暗中搅局,整个凉州都会因此陷入战火中。”
徐登瞧着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掷声道:“仟韧山只能招安!因为那里可不止山匪,还有二十余万的百姓。”
此话一落,众人顿时炸开了锅,几个书生义愤填膺的怒视着徐登。
“荒谬至极,殿下来凉州是平匪的,是持镐戎、戴甲胄的,怎会跟匪徒妥协!”
“简直是无稽之谈,区区匪徒哪有你说的凝聚力,只要我等一把大火便能让他们惶然逃窜。”
“我看你是想让殿下背负懦弱之名,让朝堂百官笑话。徐登!你何其心思,是想迫害殿下至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欧阳成眯眼打量着仟韧山的地形,招安的确是一个方法,但他想听听徐登的解释。
“愚蠢之辈,不知何为简在帝心,”徐登环顾周遭讥笑自己的众人,冷声喝道:“陛下让殿下来平定凉州,却未增派一兵一卒,仅授予统率凉州本部人马。何意?”
徐登迎着王撰困惑的目光,斩钉截铁道:“陛下根本就没指望能剿灭凉州悍匪,陛下口中的平定仅是希望能将那些落入武城手中的力量重新收拢回来,巩固眼下的凉州边境,锦州的战火尚未平息,陛下根本不愿再开战端!”
欧阳成暗自点头,附和道:“说的不错,一月以来我等广纳宾客、结交官吏,再是将原先的军队打散重组。我和张齐文最初定下的方针便是稳定锦州官府所在的地盘,至于剿灭悍匪只能等待天时。”
王撰义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正言辞词道:“父皇虽无此意,但我既为帝皇子嗣,应当秉承天命,若有余力能平定凉州悍匪我定九死不悔。”
此话一落,满座书生皆俯首拘礼,恭敬道:“殿下有此高志,我等愿为垫脚石为殿下铺平道路。”
一时间,仅有徐登挺拔着腰,笑眯着眼,不卑不亢道:“然人的心思是会变的,陛下的心思亦是如此。玄甲营的覆灭犹如当头一棒敲醒了朝堂诸公的盛世美梦,卧榻之地尚有强敌。”
徐登环视周遭,轻笑道:“与朝堂比起来,此间争端倒像是其乐融融了。”朝着王撰微微拘礼,他接着道:“若是此时殿下能荡平凉州匪患,无异于旭日东升。朝堂诸公更会视殿下为中兴之主,天下书生无不敬仰于殿下,而万民更会将殿下的功劳口口相传。由此天下归心,万事可期!”
王撰眼神微动,徐登的这几句话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若能得到百官、儒家和万民认可,他变更有把握争夺那个位置。他上前一步,朝着徐登俯首拘礼,极为诚恳道:“请先生教我!”
先生二字分量本就重,何况是一名皇子说出的,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到徐登身上,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徐登用手指着仟韧山,淡淡道:“我愿替殿下亲闯仟韧山,说服贼首吴白脸接受殿下的招安。”随后,他再将手指向西北戈壁,断言道:“当率五千精骑奔袭徐虎的大本营执行斩首计划,徐虎一但身死,西北戈壁就会陷入一片散沙。”
最后,徐登指着南方山陵,说道:“此处教化未开、王道不行,殿下可准许他们自治。如此一来,凉州最大的贼寇便已解决。至于那些零星的贼寇便可交由地方官府剿灭。”
徐登的手落到了凉州最南边,立身喝道:“待平定凉州匪患后,殿下当整合三军,像土蛮借道南下,在锦州北部开辟第二战场,打破前线僵局,同锦州军形成两钳之势,压缩西楚士卒的活动空间。而此刻的凉州便能成为殿下最坚实的大本营,殿下以此为依托定能战无不胜。
千里之外,雪津城,入夜,积雪三尺。
一双双棉靴外包裹着羊肠,脚步踩进雪里,碎雪无声,脚印横跨数里,但很快被新雪覆盖。队伍的前头,陈空空踩在一处雪岭之上,手中的罗盘标记着方向。长夜无光,不见五指,三万人的军队被分成数百个方阵,普通士卒靠着麻绳串联,领兵的军官多是武夫,依靠气机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