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华清池。
一片嘻戏闹笑之声。
一个看上去约似三、四十岁的身形颀长的男子,头蒙丝巾,双手乱舞,在追逐着几个女子。
追逐间,不时有女子惊叫着跳进了旁边池水清澈的大池子中去,发出一声声啪哗哗的水响。
时夏已至,天气渐炎,正是玩水消暑的好时候。
男子自然是当今皇上刘宏。
事实上,皇上刘宏才二十九岁,本正值英年。
可惜,过渡操劳,沉浸放任,早就掏空了身体,致使他看起来跟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差不多。
主要是有些发福,有些虚胖,肚皮有些显凸,虽不算是太过明显,可的确有了一个酒肚。尤其是脸上,眼角竟然出现了些许皱纹,又加上他为显威严,留了半尺长的一撮山羊胡,如此方显得他看上去如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一般。
皇上还真的有点虚,脸色泛白,眼袋浮肿,有黑圈,眼内瞳孔也有些散神无力。
他才和宫女妃子们玩闹了一会就累得不行了,身体有些发抖,直喘气,额头冒汗。
看着如此的皇帝刘宏,真的太让人担心,就似到了晚期,担心他真的会一倒下就起不来了。
可他似乎还不自知,不知一个人的身体被掏空后的严重性,又或是心底里最后的一丝倔强,他一把扯掉了头上的丝巾,扑住了一个妃子,将其按倒在地上就是一阵“狂揍”。
看似真的很激烈,可惜,那妃子似乎才来了点感觉,才发出几声叫声,便见皇上一个哆嗦,就伏下一动不动,如死猪一般。
几个妃子似习以为常的扑过去,上下其手。但她们看似是欢声笑语,玩闹得不亦乐乎,可其中多少都带着幽怨,甚至有女伏下去,但无论是如何小心呵护,用力扶持,却始终都没有什么的反应。
皇上真的尴尬,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看着佳丽却无力征伐的感受,让他一阵摧心。
还好,这时有宫人来报,小黄门蹇硕求见。
这倒解了皇帝的尴尬,挥手让众妃为他更衣,换上了龙袍。
西园也有御书房,但不叫御书房,叫藏画阁,这里不藏书,只藏画,藏着的是皇帝宫妃的画。皇帝有专门的御画师,平时专门为皇帝作画,当然,大多数的画,都是不怎么正经的画。
可惜,这个时候还没有素描及水彩画的画法,要不然,皇帝的这藏画阁的藏画肯定会更丰富。古时的画法,无论画得多美仑美奂,飘飘如仙,但看上去始终都是有点不够真切真实。
皇帝在藏画阁见了蹇硕。
他看着蹇硕递送到自己面前的一叠奏表,有些头痛的道:“蹇卿家,朕不是让张卿家、赵卿家他们伐为处理这些琐事了么?让他们处理便可,不是什么大事,朕不想看,一看到这些东西朕便头痛。”
“皇上,还请看看吧……那个,臣取来这些奏表,张常侍、赵常侍他们并不知道。”蹇硕小心翼翼的小声道。
“哦?”一脸疲色的刘宏猛不丁的精神一振,一下子坐正了垂首问:“蹇卿家,你这是……”
“皇上……其实,皇上你的心思臣心里明白的,只不过,臣只一人,人势孤单,可不敢有别的心思。臣认为,有些事,或许可从长计议。”蹇硕模棱两可的低声道。
“好好好!朕没看错蹇卿家,既然蹇卿家你能明白,那朕就不多说了,只要有成功的那一天,朕绝对不会忘了蹇卿家!”皇帝刘宏略显兴奋,脸色都有些酡红了。
有些事,怕的确也是物极必反。
皇帝刘宏,他其实已经认命了,他挣扎了那么多次。自登基后,他先后摆脱了窦太后以及窦武大将军的控制,以及摆脱了朝中权臣的控制,可是,每一次摆脱,在他打算大展拳脚,想要励精图治的时候,他才痛苦的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坑,自己自始至终,其实都处于在别人的控制之中。
这当真的是外戚、宦官、权臣轮翻上阵啊。哪怕是那些所谓的清流,叫着什么清君侧的口号来扶持自己,可实际上,那其实也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已,全都不可信,全都该死!
近些年,他是在宫中的宦官的控制之下。对于这样的一个事实现状,皇帝刘宏的确是心知肚明的。但说起来,让他感到舒心一点的是,这些宦官对他表面上还是挺尊敬的,起码服侍得他舒舒服服,做不了明君,那么就干脆放任,做一个昏君,这日子过得,还真的挺畅快。
只要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那么刘宏也真的是认命了,就想着如此醉生梦死的当皇帝也不枉此生了。
可是,近年来,多了黄巾暴乱的糟心事,让他想当一个昏君都不安稳不安乐。更让他糟心的是,身体居然顶不住了,以往少说也都可以坚持一刻钟,尤其是吃了药后,那就可以连续一两个时辰,并且不一会又可以雄起。但现在,那怕是吃药,这特么的也都坚持不了多久。
原本,他对自己皇宫内的妃子们,有着一种征服的快感,但如今,连这一种快感都没有了。
这一天天的,面对一众一脸幽怨不满的妃子,他真的有些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已经让御医为自己寻找一些猛药了,但见效甚微。也已经让常侍为自己寻来了一些方士,为自己练丹,想重振龙风,可依然还是没有太大的效用。
三千佳丽又如何?当没法享用,不能征服的时候,这还会是一种享乐享受吗?那恐怕就是一种痛苦。
关键是,自己才二十九岁啊。
皇帝刘宏真的不太甘心。
本打算老老实实做一个昏君的,现在连昏君都做不成了。
于是乎,自然而然的,便想要重掌皇权,从中获得自己的人生乐趣。
但想要重掌皇权那也不简单啊,现在整个皇宫都处于张让、赵忠等十常侍的控制之下。唯有就是在确保自己的安全的情况之下,打破他们的控制,如此,自己方可以重掌皇权。
可经历过早前那么多的失败,刘宏已经没有可信任的人了。
满朝文武,那些权官、外戚,没有一个值得他信任的。
外戚?大将军何进,如果皇帝要联合何进对付宫中的张让他们的话,那么到头来,只不过又是如以前一样,如今的何皇后成了当初的窦太后,大将军何进成了当初的窦武大将军,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终还是被他们所制。
权臣?袁家?杨家?还是太尉张温?这一个个的,都是世家权贵,眼里就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更不可信。
皇帝刘宏想来想去,才想到扶植自己的汉室子弟,关键时刻,怕也就唯有自己的汉室子弟才能让他放心。可惜,现在的汉室子弟早被他打压得都无法冒头,难有杰出的汉室子弟了。其实,他跟汉室王侯的关系,也真的太过疏远了,从血缘上来说也一样,他发现近几代的汉室,本就已经没几个子弟,跟自己也没有几个关系亲近,并且关系好一点的远亲汉室王侯也都没有,有时,刘宏自己都觉得当这个皇帝也太过失败了。
这真的得要怪他当年对先帝之弟渤海王刘悝太狠了,陷害弄死了刘悝,还把刘悝一百多个子女全都杀了,灭门了。
想想,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汉室王侯、汉室宗亲谁还敢亲近他?
像刘焉、刘虞,他们都是极少有的可以让他所用的汉室宗亲。
但是,这一个个的,都不太愿意在京中辅助扶持他,谁叫伴君如伴虎呢?且魄力也有限,都不敢助他摆脱宫中宦官的挟制。一个个都想着到外面去领兵,去主持一方。这也真的让刘宏感到不满,尤其是他们都是先任宗府宗正,再被任命为一州刺史的,原本说好让他们去立些功劳,然后就回朝中扶持自己,可这一去,都不想回朝廷了。
没有他们扶持,刘宏根本就没法摆脱张让他们的挟制,自己的生命都没有保障。
刘宏需要一个能够不惧宫中宦官的汉室王侯,可以给予张让等宦官压力,让他们不敢轻动,不敢加害于自己,然后自己便可从中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收回皇帝的皇权。
可无论是刘焉还是刘虞,都做不到真正的震慑住张让等人。当然,需要震慑的,其实不只是张让等宫中宦官,还有朝中的权臣、外戚。
没有办法,皇帝才想着是否可以从内部化解宫中宦官对皇宫的控制。
经过刘宏的暗中观察,就选了蹇硕,因为他看出了,蹇硕似乎有想取代张让、赵忠这些常侍的野心。
对于刘宏来说,如果可以通过蹇硕压住张让、赵忠等人,那么自己就有机会了。
可惜,蹇硕一开始就是张让、赵忠他们的人。刘宏也不敢明着拉拢,不敢明着对蹇硕多说什么。只是一直在暗示,通过对蹇硕宠信,希望可感化蹇硕,让蹇硕领悟明白到自己的苦心,从而真正的为自己效力。
但一直来,蹇硕都没有回应自己,这次……
莫非蹇硕已经悟了,想要真正效忠于朕?
蹇硕对此,心底是有些无语的,只想对皇帝说,皇上,你想多了……
“皇上,还是请看看这些奏表再说吧。”蹇硕把奏表呈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