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插曲后,刘协面无表情地被老董搓着背,浑身仿佛没了精气神儿,面露惊惧:“他,他们……原来他们根本不认朕这个天子,怪不得要诈冒那些人的文书。”
“搓澡师傅老董便拍了拍背,示意他转身, 嗤笑道:“多新鲜呐……你是老夫立的天子,而他们要讨伐的便是老夫。要是还承认你这位汉室天子,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说着又拎起他的胳膊,连带着胳肢窝也不放过,继续道:“人家檄文上被威逼的天子,说的是弘农王, 你可别自作多情。”
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道:“对了,他也在这毕圭苑。听说你虽然恨他娘,但跟他的关系还不错,要不老夫把他也叫来?”
刘协这才惊醒,连忙摇摇头道:“不,不用了……朕与皇兄,唉!”
“果然,天家无亲情。”老董也感叹,恨不得能有支烟,边给刘协搓澡边聊人生:“他娘毒杀了你娘,这仇恨是溶于血里面的。纵然你俩年少无知时关系还不错,终究也会渐行渐远的。”
“但话说回来,听说他从宫外被接回后,还常常背着何太后,带幼时的你一同玩耍。”
“他娘其实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为了自己儿子能登上皇位,毒杀你娘也在情理之中。”
见刘协色变, 又赶紧解释:“老夫也不是替她说话, 她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总之, 全是权力给闹的。”
听着老董絮絮叨叨, 身子又被他摆弄着,刘协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从未感受到的父爱,在这一刻虽迟但到,让自己遏制不住地想要信赖依靠。
情不自禁地,便开口道:“太尉,如此说来我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今日……”
“今日朝堂上那些公卿大臣,为何要庇护关东士人?”
老董当即打断接过话茬儿,轻蔑道:“陛下,这种问题用脚后跟儿都能猜出来。来,抬脚,你这脚后跟儿也得搓搓。”
“朕身上不脏……”刘协有些抗拒。
“你懂个啥,老夫这手有劲儿,比那些宫娥们强多了。对了,以后也少让那些宫娥侍候洗澡,多跟老夫还有阿韦这等猛男接触接触。”
“啥叫生在深宫中,长与妇人之手?”
老董不管,执意搓了刘协的脚后跟儿, 仍跟唠家常一般道:“咱也不是说女人不好,她们心细温柔,伺候人的确很好。”
“但男人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跟娘们儿呆得时间过长,身上的脂粉味儿就洗不掉了,陛下能理解么?”
意思理解是理解,但这方式刘协不太理解:“太,太尉是在教朕做事?”
“嗯,咋滴?”老董还真就承认了,一拍他屁股道:“你才十岁,老夫却已五十二了,教你点权谋算计,难道不想听?”
“朕……想听。”
“嗯,想听就对了,毕竟这关系着咱俩的性命。”见刘协认命般不再抗拒,老董不由笑了一下,才将话题转回原点。
“这天下士人呢,盘根错节。袁隗跟袁绍啥关系,就不用老夫多说了,单说其他那些士人,也跟朝堂上那些家伙错综复杂,不是有利益上的往来,就是你娶了我家闺女,我举荐了你儿子。”
“而关东那些家伙打过来,明着说要除掉老夫,实际上就是想将朝堂上的权力,夺回到他们士人手中。”
“朝堂上那些家伙对此,自然也心中门清儿,且又跟关东那些家伙同气连枝,你说他们能不想方设法地蒙骗咱俩?”
听到这里,刘协一下清醒了,猛然起身道:“就跟……太尉你做的一样?你不是也借助朕这个汉室天子,把持了朝堂的权力?”
说完,他瞬间又后悔起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太,太尉,朕其实不是……”
“你就是那个意思,别装。”
谁知老董还是不以为意,又将刘协摁回去继续搓:“老夫说过要跟陛下推心置腹,就不会藏着掖着。”
一听这词儿,刘协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看来被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呃……”老董也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道:“陛下说的其实也不算错,老夫也承认。”
“不过陛下请仔细想想,若老夫先干掉了你跟弘农王,再从民间随便找个姓刘的放牛娃,此时你还会有机会说这番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