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实不相瞒,属下这些时日冥思苦想,才终于明白太尉之深谋远虑。”
受了冷落的李儒,忍不住出来刷存在感:“我等的确唯有爱民如子,方能在这波诡云谲、暗潮汹涌的大势中站稳脚跟、有所作为。”
“不错,文优一直最懂老夫呐。”
老董深深点头,又欣慰地看着李儒:“在凉州塞外的时候,我等可以侵袭如火、杀人如麻,毕竟彼时我等不过汉庭兵刃,自当锋锐无俦。”
“但入主洛阳后,角色便有所不同。”
“不能再只会简单的打打杀杀,而是要纵览全局。要知晓谁是我们的敌人,谁又是我们的帮手,目标是什么,又当如何达成……”
“如兄长所言,满朝公卿大夫是我们的敌人,黎庶黔首便是我们的帮手?”董旻又忍不住插嘴。
“哪有如此简单?”老董摇摇头,指了一下钟繇和司马懿道:“他二人也是公卿大夫之后,莫非也是我等敌人?”
“那叔父的意思是?……”董璜也一头雾水。
老董就想了想,拿了三个陶碗摆在案几上,解释道:“这三个碗,分明代表汉室朝廷、士大夫、黎庶百姓。”
“一个健康的国家体系,便当是朝廷轻徭薄役,士大夫勤政爱民,百姓缴纳赋税,三者相辅相成,才能推动社会的良性发展。”
“倘若朝廷天子是个昏君,致使朝政昏暗,必然上行下效。如此朝廷和士大夫一起压榨剥削百姓,百姓不得不反。”
说着,老董又将代表士大夫的碗,摞在代表百姓的碗上,道:“但假如朝廷孱弱,放任士大夫经历百年积累,必然尾大不掉。他们上侵朝廷威仪、下夺百姓权益, 百姓最终还是不得不反。”
“不错!”看着‘士大夫’摞在‘百姓’头上, 董璜不知为何有了共鸣, 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任由他人骑在头上拉屎?”
此时,钟繇忍不住弱弱开口道:“太尉, 其实那只碗也不能单指士大夫,汉室自和帝至今已有百年。”
“其间的一大堆幼帝, 好几家外戚, 再加上层出不穷的宦官争来斗去……譬如一间房屋再如何坚固, 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放屁!”老董却毫不留情,犹如得到了人家身子后的渣男, 立时暴露本性:“如今汉室还有外戚和宦官么?”
“自是没有。”钟繇郁闷摇头:这不是士大夫撺掇着何进,与宦官同归于尽了么,才让你给捡了便宜……
“外戚和宦官两股势力, 说白了就是汉室朝廷养出来的蛊虫, 谁得了朝廷扶持, 谁便能兴风作浪。最终都因没治国安邦的能力, 只能嚣张一时,其兴也勃焉, 其亡也忽焉。”
说着看向钟繇,道:“唯有你们士大夫集团,是朝廷无论如何也离不开的一股势力, 虽然在宦官与外戚的争斗中,跟个受气媳妇儿一样伏低做小, 左右横跳,却也猥琐发育了百年, 尾大难掉。”
“如今百姓们不得不揭竿而起,四方异族趁虚而入, 还不是因世家大族如脑满肠肥的吸血虫,依附在汉室和百姓的身上食其汁液,绞其甘髓?”
“也,也是有我等这样目光深远之辈的……”事实面前,钟繇无法抵赖,只能弱弱地替别具一格的自己说句公道话。
“叔父,那我等又是哪只碗?”看着那三只碗,董璜又忍不住问道。
“我等……呃。”老董便有些脸红,又拿出一只碗,羞涩道:“我等其实就是,以前代表外戚和宦官的那只碗。”
说完又赶紧辩解,道:“但我们跟之前那些只知争权夺利、鼠目寸光的外戚和宦官不同,我等如今主持着洛阳乃至天下最强大的兵权,是所有权力的来源。”
“倘若下定决心拨乱反正、荡浊扬清,便可左右这天下形势,令朝廷、士大夫、黎民黔首各司其职,汉室复兴、重归正轨。”
“哦,侄儿有些懂了。”董璜不由自主上前,拨开董卓刚拿出的碗后,又拿起一汤匙道:“其实我等更应是这汤匙,哪个碗里的饭少了,就从别的碗里舀一点出来分分,如此三碗水持平,天下也就太平了。”
董卓见状,不由真心欢喜:“璜儿你终于开窍了,不枉费叔父那么辛苦揍你两回!”
“嗯?……”董璜一惊, 突然明白为何李儒、贾诩、司马懿三人见老董,都是一副良家少妇被逼为娼的表情。